第127章 大结局(1/2)
秋凉桂花香, 甘露不顾海龟大夫的反对, 坚持从市医院里出来。
锁骨上突然出现的陨石小痣,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卢南樵。
两人亲昵的时候, 他倒是问了一句,甘露随口糊弄过去,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长斑爆痘稀松寻常, 卢南樵瞄了几眼, 没有再多问。
她在11号院的“帮扶”工作,随着“资狗侨眷”一个个离开,渐渐变得有名无实,更多的是帮这些人接洽从前的单位,安排落脚的住处, 忙依旧是忙,高压气氛越来越淡。
卢南樵帮她办的市图借书卡, 再度派上用场, 只要有空闲,她就去图书馆看书。
让她惊讶的是, 朱堇居然还留在这里上班,没有调去其它单位。
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嘀嘀咕咕,朱大小姐一概置之不理,这份不动声色的泼悍, 甘露也很服气。
时隔一年,是非恩怨都淡了,只要她不主动来招惹,甘露也就当她是透明人,一个装着专心上班,一个真的专注看书。
唿唿十月底,红头文件下达,招考公告颁发,所有三十周岁以下的男女青年,不分城乡,不看成分,不论学历,都可以报名参加高考,凭分数上大学。
甘露乐颠颠去报名的时候,那场面,人山人海,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朱堇也挤在人群里,顺利拿到一张报名表。
甘露不满,质问陪她一起过来的渣渣樵:
“这人年前才被单位处分,都张榜公开了的,怎么还可以报名?”
卢南樵轻笑:“凡事都有例外嘛,朱堇跟春雷的那件事,都有错处,可以钻的漏洞很多……”
阮红菱是受害人,也是“劳改犯”,天然处于劣势,看看梁厂长甩余佩兰就明白,这年月人一旦坐牢,就低人九等,被唾弃,被离婚,都是活该。
詹春雷还当众表示过离婚的意愿,跟朱堇出双入对,关系半公开,事后追究,板子当然不应该全打在第三者身上,詹春雷身为有妇之夫,公然跟未婚女青年处对象,过错最大方。
朱家人抓住这点不放松,硬说自家女儿是被“哄骗”了,詹春雷身为优秀党员,红牌记者,始乱终弃,害得人家姑娘名誉扫地,前途尽毁,这事没完!
新一轮撕逼开始。
是非、黑白、对错,永远扯不清,朱家人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自证清白,就是要把水搅浑,让女儿有机会报名参加高考,拼个好前程。
朱堇的好运气在于,此次报名参加高考的女青年里,有真才实学,却名声糟污的人很多,不是一个两个,原因复杂,构陷、污蔑居多,尤其是那些下乡插队、成分不好、相貌出众、性格活泼型的女青年,最容易中招,大部分都跟风月和私生活有关。
“名声”、“名节”这个东西,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很多人嘴上念毛选,脑子却还活在大清,动不动就攻讦女青年作风不正派。
为了防止误伤,沪城报名办统一规定,女青年只要不触犯律法,不犯政治性错误,名声好不好,仅供参考,不影响报名考试。
朱堇钻了这个空子,顺利报上名,之后无论是她本人,还是朱家,行事都极为低调,打定主意先把大学考上了再说。
詹春雷也趁着这家人蛰伏,去龙华监狱递交减刑申请。
没有朱家人捣鬼,申请报告很快批复下来,阮红菱提前离开监狱,却没有跟丈夫回家,执意要去芦庄。
甘露怕出幺蛾子,让卢南樵找了一辆车,亲自送小姨回去。
上次回家还是中元节,现在却秋风萧瑟,大片的玉米秸秆被
连根砍掉,山坡上的野草也已经泛黄,风中带着凉意,正是乱穿衣的时候。
阮红菱始终素着脸,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身上的穿戴,全然没了从前的气派,就一套半旧的灯芯绒衣裤。
甘露看得唏嘘,变着法子哄她:
“小姨,我看姓詹的是真心喜欢你,真不计较没孩子的事,这个婚,咱就不离了吧?”
阮红菱苦笑:“喜欢一时,还能喜欢一辈子?不趁现在感情还没磨光离婚,非得耗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图啥呢?我已经想明白了,离婚,现在就离婚。”
甘露无语,这恋爱脑一旦较起真来,比一贯理智的人还执拗。
也许小姨是对的吧,一段明知道走不到头的感情,早了断,早脱身,早做其它打算,不做被温水煮熟的青蛙。
耿直妈看见妹妹回来,罕见地缄默,接过妹妹手里的包袱,领着她去住从前的房间。
阮红菱也真是豁出去了,隔天一早就出工干活,见人笑呵呵。
九月风凉,十月霜降,一霜杀百草,庄稼很难再存活的,白菜也必须砍下来,埋在地窖里储存过冬。
耿直妈领着妹子,趁着天气晴好,把准备好的一竹筐茄子、豇豆、芸豆,都搬出来,摊在秋阳下晒干,最多的还是秋白菜。
甘家的自留地,全部栽种白菜,收获了好几百斤,耿直妈抡起菜刀,嚯嚯削去老叶,制成黄秧白,一大半窖藏,一小半渍酸菜。
渍酸菜是门技术活,甘露给耿直妈打下手,被使唤的团团转。
一口大铁锅烧满开水,修整好的白菜,根朝下滑进锅中烫煮,白菜蕊里的嫩叶子稍有卷屈,就得捞出来,码放在敞口陶缸内。
渍酸菜,火候很重要,菜心还是凉的时候,就得捞出来,不然酸得很慢,口感还硬。
烫的太狠了,也不行,渍的时候会烂掉,一烂就是一整缸。
“码缸”更是技术活,得把菜叶一片片捏紧,卷成一团,再一颗挤着一颗的码齐,根部朝外,码的越紧密越好。
沙雕爹身高力大,码好一层白菜,穿上崭新的雨靴站上去踩压,踩得密不透风,再撒一些大料盐。
精盐、细盐不行,防腐能力差,放少了不入味,放多了就咸,影响口感。
一缸酸菜码好,沙雕爹累得满头大汗。
甘露上前围观,就看见一整缸酸白菜,从缸口向内,像体育馆阶梯一样层层递进,俨然艺术品。
最后,还要在缸口压一块大卵石。
每一口渍酸菜的大瓷缸,都只能压一块石头,不能拼凑,大小分量要刚刚好,压得太重、太轻,酸菜都会出问题。
对芦庄的村民来说,想寻觅一块合适的压缸石,很难,一旦找到了,就会当传家宝,一年一年,一辈一辈地传下去。
甘家的这一对压缸石,连缸带石,造型精美,还有浮雕的花纹,是土改时分到的地主浮财,至少一两百年的历史,酸味浸入全身,用它泡过的井水都是酸的。
今年甘家日子宽松,做了两大缸酸菜,河鲜、山货也挂满屋檐,除了自己吃,还要时不时接济村里窘困的人家,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谁让沙雕爹是支书呢,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跟社员打成一片。
李香香那些堂兄弟,显然不在沙雕爹的救济范围,人家日子阔绰得很。
甘露送小姨回村的时候,李香香也回来了,开着梁厂长的那辆轿车,车后厢里塞满了馈赠亲友的礼物。
甘露跟梁厂长不熟,但跟卢妈熟,国庆节的时候,冠华食品厂发福利,卢妈身为厂长,领到五十斤鸡蛋,五十斤猪肉,三
十斤牛肉,三十斤豆油,二十斤刀鱼,二十斤鳜鱼,十包虾片,十斤糖果,十斤点心,一百斤白面,三百斤大米,两筐时蔬,两筐水果……
往家里搬的时候,小司机累得哼哧哼哧。
以此类推,梁厂长分到手的东西,也差不多少。
现在的工人阶级,是绝对的领导阶级,从从国庆到新年,隔三差五就往家里搬东西,今天分这个,明天分那个,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苦逼是农民,一年到头食不果腹。
李香香衣锦还乡,出手大方,把黯然归来的小姨比到土里去,村里人啧啧唏嘘,明着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嘀嘀咕咕。
甘家老少躺平任嘲,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冷暖自知。
但人就怕嘚瑟,一嘚瑟,就惹祸。
李香香有眼色,拎得清,知道适可而止,她那群堂兄弟办不到能,白天吃着糕饼点心,夜里组团去祸祸小媳妇。
这小媳妇的丈夫,是个知青,大返城的风刚刮起来,他就不管不顾地闹离婚,小媳妇不肯,就家暴逼迫。
闹了大半年,还是离了,小媳妇落差太大,拐不过弯,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原本有她娘照顾着,上个月老人家殁了,撇下小媳妇一个人过日子。
李家这些堂兄弟,都属豺狼的,垂涎人家美色很久了,一直没机会染指,眼看人落了单,就使坏。
一开始,偷偷摸摸爬墙头,得逞以后,越来越放肆,大白天就敢踹门,现在已经发展到随心所欲,想嚯嚯就嚯嚯。
小媳妇只有一个,李家堂兄弟十几个,想想就觉得龌龊。
出事这天,小媳妇被李家几头豺狼堵在玉米地里,按手按脚祸祸,餍足起身的时候,小媳妇却昏厥不醒,这些豺狼不以为意,穿好裤子走人。
孟桂英恰好路过,看见小媳妇衣衫凌乱,不省人事,又气又恨,喊来旁边犁地的老驴头,一起把人抬上牛车,送到公社卫生院去。
诊断结果,是孕厥,离婚一年的小媳妇怀孕了!
怀孕了!!!
满村哗然。
甘露仔细问过孟桂英,确定是李家那群豺狼干的坏事,当即催促沙雕爹,让他去公社报告给领导,顺便报案。
甘露自己,也给卢南樵拍了一封电报,让他以“前公社革委会主任”的身份,跟进这件事,一定要让李家那些豺狼伏法认罪,一个都别想躲!
李香香的荣耀之旅戛然而止,想方设法地捞人,却处处碰壁,还把火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犯事的这些李家兄弟,有好几个人都被招到春兰服装厂当合同工,勉强也算是厂里的职工,又是厂长夫人的堂兄弟,做下这种不要脸的丑事,满厂轰传,气得梁厂长天天发飙。
更要命的是,调查组再次入驻厂办,挖他的黑料,摆明车马要拿下他。
能否脱身,全看运气,他背后的大佬,已经先他一步坍塌,失联半个月了。
李香香忙着救丈夫,她的村里的叔伯,忙着卖生猪,都是一百多斤的半大猪,因为要花钱送礼,急吼吼要卖掉。
供销社给钱少,他们不考虑,偷偷摸摸杀了,打算把猪肉卖给社员。
芦庄这边,压根没人肯买,跟捧高踩低没关系,就是嫌弃猪肉质次价高,都是一村里的人,谁还不知道李家的猪是怎么养大的?
草料不够吃,入夏以后,天天下河撒网抓□□,腿剁了吃肉打牙祭,剩下的扔猪圈里喂猪。
吃癞□□长大的猪,想想就膈应。
此外,这猪杀得太早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不年不节,不婚不嫁,不出殡
,谁家有闲钱卖肉吃?
鲜猪肉不能长久储存,迫不得已,李家人只能压价卖出。
卖到一半,几个红臂箍冲出来,连人带猪肉,全部拉走。
损公肥私,私下宰杀生猪,破坏合作社生产秩序,轻则罚款拘留,重则蹲班房。
平常的时候,民不告官不究,告了,抓了,较真了,就要倒霉了。
李家因为聚拢霸凌小媳妇的事,这一辈的年轻人,毛长齐了的全部被抓,只剩两个还在念小学的熊孩子,作案工具发育不成熟,没栽进去。
李家上一辈的五个叔伯,也沦陷两个,都一把年纪了,还蹭这种黑心便宜,全村嘲骂。
一连串风波刮过,李家的壮年男丁团灭,只剩下老弱病残小,再也嚣张不起来,以后,怕也嚣张不起来了。
甘露在家里住了十几天,反复劝说小姨,不要留在芦庄,这儿偏僻闭塞,没发展前途,返回沪城,做衣服也好,找工作也好,都比在村里方便。
阮红菱犹豫:“我……不想回詹家住。”
“那就不住,我认识一个大胡子,他有一座祖传的别墅,房间很多,还带花园,柏舟这次上补习班,就借住在他那边。”
阮红菱是犹豫不定,甘露不满:
“小姨,旁的都不说,你被余佩兰做了绝育手术,想要生孩子,就得先输卵管复通术,咱公社那卫生院,就那黄大仙,治个头疼脑热都够呛……你去沪城,才有机会。”
阮红菱被说动,不再坚持呆在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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