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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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梦中醒来。

火车进站前的轰隆声将泥泞的冬天打碎，长期睡眠不足让他骤然松懈下来的此刻有些头疼欲裂，他将头上的帽子扶正，抬头朝窗外望去。外边正岁月一片静好，金色的田野、宁静的溪流、推着车缓慢行走的人……，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美国，因为这是他来欧洲后从没有见过的景象。

每一个黄昏都是这样熟悉，此时看来却又仿佛有些陌生。

但这才应该是这个世界。

杰克跟着人群下了车，每一个火车上的乘客都对这个美国大兵微笑。他下车后询问一位老伯该怎样到达春河水醒，老伯摘下帽子对他笑了笑，先是夸赞了他得法语说的可真不错，然后告诉他沿着铁轨走一段路就能到。

“不过可能有些远呢先生，大约需要两个钟头，您可以找人载您一程，路上会有路标的。”

杰克向老人道过谢，转身就沿着站内的铁轨走了出去。火车站想来是法国解放后才临时建成的，算是个半开放式的站台，他走了几步路就来到了室外，暖色的天空让他心情极度放松。

这个地方简直不像经历了战争，铁轨延伸出去的大片土地还是最原始的样子，没有炸开的弹坑，没有纵横交杂的战壕，也没有坍塌的房屋，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近处挨着人的小腿擦过的是不知名的野花和青葱的杂草。

杰克想让自己更加平静些，可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愈发的欢快起来。

这种即将见到心爱之人的期待之情让他几乎变回了从前的杰克，愚蠢的天真，直率的可人。

半小时后，杰克自暴自弃的开始采摘起路边的野花。从他娴熟的手法中可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这次他显然有更多的时间做这件事，他仔细的挑选那些看起来开的更加好的花朵，弯下腰小心的将它们摘下来，等到攒齐了差不多有一小捧的时候，最后，扯了一根杂草将这捧花束起来。

小小的一束花就像是他这一年来隐秘的爱意。

他第一次踏上德国的土地，看见林德曼的故土，沿途都是空袭过后留下的巨大弹坑，逃兵被吊死在广场，胸前挂着写满字的牌子，人们都在逃亡。他为林德曼痛心，但还是组织部下进行作战。他想林德曼想到发狂，他不想再挣扎在战争的泥沼里，他开始幻想有小林德曼的德国是什么样，最终还是没忍住花了断断续续一个半月画出了他想象中的，他喜欢的人的，从前的故乡。

杰克像那些中学生一样，为了追求自己的心上人，写上他爱的诗歌，向对方隐晦的表示爱意。可他又害怕对方不会接受一个来自美国人的蠢笨书信，只好在落款处写上缩写，诗歌也选用了一位法国诗人的作品。

他只想告诉他：“我爱你，可是我并不属于你的阵营。我到了你的家乡，她像这幅画那样美。”

13

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杰克远远地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正在自己的前方缓慢行走。那人身形瘦小，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他仔细地眯眼瞧了瞧，发现前面似乎是一个女人，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正想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方回过头，他看到一张瘦得脱形的脸。

女人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凸出的一双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让他吓了一跳，他缓了缓才没有失色，出声问道：“……女士？”

女人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看着他，他看到被对方抱在怀里的是一个婴儿。

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却一个人独自的走在郊外，这事让他皱起了眉毛。

女人却突然从眼里涌出一串泪珠，她抬起一只手，缓缓的掀掉了自己的头巾，杰克看到对方头颅上几处结痂的伤疤，和她额头上被人用刀刻出的万字符。

杰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因为兴奋感到浑身沸腾的血液都慢慢的凉了下去，他伸手替女人将头巾围好，放下手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

女人这时候脸上才显出巨大的痛楚出来，痛苦使她鲜活了起来，不再像是刚刚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杰克只好张开手将对方轻轻地拥进怀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声说，“女士，我也爱上了一个德国人。”

然后他放开她，等对方把眼泪擦干后才问她可不可以抱抱她的孩子，对方点点头，将孩子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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