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2）

游冶照着禄仙游的嘱咐，将疏气丹紧握在手中，披散着头发一步一步往渝州外走。禄仙游临别还救了他一次，散修们的注意力全都被留在“闻天下”的莽生河位置所吸引，没有心思留意一个被废了修为的丧门之犬。

走出渝州，游冶正愁路在何方，抬头也未见禄仙游传来讯号，手心突然一阵灼热。他摊开一看，疏气丹溶在刀伤之上，伤口成了闪动的方向。游冶感慨之际，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合拢攥紧。游冶感受着略带疼痛的指引，直到痛感消失，他停在了一片树林里，并不见山。这里风穿林，鸟传音，晴光树影结成趣。如此风光，让人怎么也不能与传闻联系在一起。游冶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单用眼看，反而落得不明不白。他在林间穿行了一会，在平常处落脚停下，以手做剪断下一撮头发。口中道：“前辈青丝成画，可着天地。虽风语鸟鸣警告再三，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晚辈叨扰了！”说罢，落发飞向游冶面前的桦树干，横立其上，根根分明。游冶此时发力，为的就是将这些头发刺入树干中去，若是顺利，这一撮里面，能有一根成功。这么想着，手心已渗出真气。一推，一些无法直立的发丝立刻被贴在树干上，弯弯曲曲失去了作用。这是游冶修为不足，不能精准分配真气所致——他将手指转内，准备再推，同时顺势撇去了无用的发丝。二推，又有部分短发由掌心一端弯曲。这是游冶真气不足，不能将聚于一点的真气长久保持的结果。于是游冶手指微向内曲，好让刺痛感更加集中，让他找到唯一的位置。马上就是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推动，游冶刚被“取除”了部分修为，剩下的只能支撑他到这里了，一旦失败……他的手微微颤动，闭上双眼，也尽量关掉了听感。细密的头发于掌心摩擦，和手触棉花无异。游冶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着团棉花中找到一根能刺入画中的绣针。一瞬之间，去留去留二字在心中沸水生泡般不知滚了多少遍——“破！”游冶双目一睁，感念合一，费劲心力将一根短发刺入桦树干中。若不是游冶实在累得没了气力，大概是要好好驻足欣赏眼前这幅玄妙画作的。自己的头发也在刺入的瞬间扎根，分出密纹万千。一时天如黑雪崩，地似红雨起。白漆黄泥，青丝蓝线，两两相合，大有归于混沌之势。不知是水湿了砚台还是墨翻了画布，此间唯有一孔之光，娇掩而出，忽而没入混沌之中，不知所踪。游冶只觉脑中一空，随着一股巨大的拉力跳入另个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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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逢山蛛母。他的眼前只有一座抬头望不见顶，低头看不见路的山。他长吐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露出笑容。“身如山，山顶有一圆珠状口器，以此为端，自上而下，由大向小。口器遍布全身。”游冶想起族谱中的一段话，突然双脚传来一阵刺痛酥麻，低头一看，竟不知何时蜘蛛爬满了半截腿，鞋也被咬完了。对付这些家伙，游冶有的是办法。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瓶灯油洒在裸露的脚上，蜘蛛们无一例外顺着灯油滑落。紧接着，他迈步前进，双脚周围燃起一个火圈，叫蜘蛛们不敢靠近。“我欲亲山，山不近我。唯有赤足一副，赤心一颗，还望前辈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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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前无去路，游冶赤足往之。虽胸无成竹，游冶赤心待之。越是向前，眼前越是虚无缥缈。不知从何飘来几片薄雾，除了山巅闪着异光的灵器，遮盖着无法分辨方向。一回神，自己已然身在雾中，缝山却如嵌天边。灯油不知倒了多少瓶，脚边的蜘蛛着色更深，体型更大，是游冶不曾见过的种类。“嘶。”脚心传来轻微的穿刺感，想也知道，是在渝州留下的伤口撕裂，血被当成这些蜘蛛造丝的原料。若是考验，游冶不加抵抗。果然有声入脑：“欲上缝山，四体奉上。”

不知是声音的诱惑，还是游冶甘心照做。游冶倒向蜘蛛堆积而成的黑色大地上，从山上俯瞰，细小又密集的黑砂浪潮一浪一浪地将将游冶推至半空。再往上，便是那斑斓的色彩和耀目的蛛丝交织而成的半山腰。很显然，缝山上的蜘蛛有严格的尊卑划分，黑色蜘蛛并没有资格将游冶一次送上山顶。

缝山的山腰，尸骸遍地，灵宝满目，确是一番黄金路下埋白骨的景象，也难怪会有缝山秘境的传闻。若是游冶为寻宝而来，挑了趁手的便可下山去了。这里被山巅灵器的异光覆盖，生长出许多怪异稀奇的树木花草，可惜的是，这些珍品无一例外成了蜘蛛口中的材料，进出之间，成了各式各样的丝。游冶正要前进，无数咀嚼的声音谱成魔咒禁曲，在游冶的脑中响起：“筑基修为，连被做成蛛丝的资格都没有。”

“筑基修为，连资格都没有。”

一瞬间仿佛有成百上千的男人女人，操持着各式的语调，只当游冶的脑子是仙楼，是空谷，是他们嬉戏游乐的场所。“吃了他吧，吃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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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了，世上没有做不成丝的东西。”

“吃了他的脑子，吃了他的手脚，骨头留着铺路，不是很好吗？”

“天天吃些花**也腻了，吃了他，吃了他！”

“好啊，先拿只手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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