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ünf(1/2)
关栖跑了近一个小时,停下的时候,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两条长腿在打颤,几乎呼吸不上来。手拄着膝盖休息了会,张大口呼气吐气,才把刚才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心脏压了回去。再站起来时,就看到楼底下停着一辆警车,他立刻想到是关昭回来了。
他好像还停留在跑步时的惯性中,“登登登”地又跑了四层楼后,才猛然醒悟过来,这里既不是学校宿舍,也不是他和连逸茹租的房,他完全可以坐电梯。仿佛就在这一天里,他的思想变得迟钝,与年轻且鲜活的身体泾渭分明。
从防盗门里钻出来好几个人的谈话声,混在一团,他分辨不出里面有没有关昭的声音。怎么可能呢,关昭从小以来说的话都是有数的。旁人若不问他,他是绝不说话的,一直都是静默的,像一株家养的植物,静静地生长。
关栖发现,其实他并不了解关昭,不然他不会把关昭既比作动物又比作植物的。这样的比喻太广泛了,而不能使人联想到实物身上。
他从口袋里摸家里的钥匙,当然没有,早在几年前丢了,一直忘了再配。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感情浅得甚至盖不住脚面。丢了的东西要过一段时间他才能发觉,并且这段时间也不是一定的,这要看他的需要程度。就拿这把钥匙来说,足足过了一学期,它的主人重新站在这扇前时,才知道它丢了。
那么关昭是什么时候丢的?是凌晨三四点他的精神最为混沌的时候?还是昨天夜里他说出“带他去医院”那句话的时候?他不会不知道,关昭有多抗拒医院这个地方。或者更早,在那个他落荒而逃的早晨,他把他留在犯罪现场之后,他们就开始了捉迷藏的这个游戏,而现在藏着的人调换了。
他敲了三下门,听见她母亲喊了声“来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失落。关母侧过身,让他先进去,跟在后面提醒道:“你宋叔也在”,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弯腰换鞋时,感觉到后背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胶在他身上。
转过身,视线对上,猝不及防地落进一处冰窖里。他猜错了,不是他父亲,是宋岿然,宋家的独生子,倚着沙发背坐在他父亲旁边,目光冷冷地同他对望。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关昭。
他局促地抿了下嘴角,朝着宋父点头问好:“宋叔叔,您来了”,又看回宋岿然,“小然,好长时间没见了”,宋岿然站起来,叫了声大哥。宋父左手旁,还坐着一个警员,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关栖也问了句好。
关宋两家是世交,到这一辈,都不曾疏远,再加上关父和宋父自幼一处长大,十几年的同窗情谊,更是亲上加亲。当初两个人都选的是知名学府的哲学系,只是毕业后一个走了仕途,另一个从了教,这几年地位也愈差得悬殊,如今一个是公安厅厅长,戎装护金身,一个是高中教师,桃李满天下。
关栖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目光下沉,盯着两块地板之间的缝隙,不敢接他父亲时不时飘过来的眼刀。
宋父问,“昭昭平常都去哪些地方?”
关家人,连同关栖在内,支支吾吾了半会儿,都想不出来。最后关母道,“他有些内向,放了学就回……。”一言未毕,被宋岿然半路截去了话尾,“他喜欢逛公园动物园水族馆这些地方”。
一时屋里又安静下来,唯有小警员敲打键盘的声音,扰乱了众人本来乱成一团的心绪。宋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儿子一眼,他向来看人最准,原以为这孩子跟他妈一样薄情寡义,现下看来,他也有瞧走眼的时候。但他没有闲暇往深处想,又问了些和关昭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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