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三块饼干(1/2)
酒足饭饱之后,鸳鸯锅和大大小小的空盘子被撤了下去,他们三个坐在桌边,看起来像是有事要谈。我怕布加拉提叫我去洗碗,刚准备以写作业为借口悄咪咪溜回房间,却被叫住了:“克利奥,你先等一下。”
我顿住了脚步,乖乖地转过身来看着布加拉提,他难得地露出了有点犹豫的神情,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很奇怪,通常他们要谈工作的时候,布加拉提一定会让我避开的。他严令禁止我接触一切有关他工作的事,即使出差时间再长也从来不会对我透露半点信息,最多只会在离家太久的时候让福葛或者阿帕基住过来照顾我。如果他们也腾不出手,就干脆把我托付给某个街坊邻居。
反正整条街的人都十分乐意帮布加拉提的忙,不管我住到谁的家里,他们都会对我非常热情。
布加拉提微微皱着眉,开口:“波尔波决定要入狱。”
我眨了眨眼睛,波尔波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他是布加拉提的上司,也是「热情」的干部之一。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虽然我并不明白这个叫波尔波的人打算去坐牢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很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要自首吗?”
“准确地说,是和上面打好关系,故意露出马脚被抓,然后住进监狱里。”布加拉提道,“虽然入狱对他来说利大于弊,而且他安排的大部分工作本来就是我在打点,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万一之后发生什么事,他也无法亲力亲为,到底还是有不方便之处。因此在入狱之前,他需要重新确认一些事情,以保证作为他心腹的我是值得信赖的。”
布加拉提顿了顿:“他要见你,克利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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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自己房间的衣柜前,把衣箱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件白色的和服,印着暗暗细纹的布料入手时触感光滑,如同捧起素净的流水。在这那不勒斯,或许在整个南意大利,这样好的料子做成的和服都是很少见的。
这件和服,我只穿过一次。
我伸手抚着和服上朴素的淡金色细纹,把衣物的褶皱慢慢抹平,然后站起来脱下身上的洋裙,换上了这身和服。
我把长长的藤色腰带系在身前,在胸口下方打了一个大蝴蝶结,然后把头发盘到脑后,从抽屉里拿了一只绉布朝颜花头饰插在一侧。
房门打开了,我看向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布加拉提,偏过头朝他笑了一下。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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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加拉提看着眼前的少女,纤细脆弱的脖颈从衣领里勾勒出来,脸侧垂着两绺微微卷曲的乌黑鬓发,衬出弧度优美的下颌线条。白色的和服显得她本就缺少血色的脸颊愈发病态,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人偶,这种东方特有的静美感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给她这件衣服的人想必也很明白这一点,正是凭借这种隐隐惹人怜爱的魅力,少女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平安无事地长大到十五岁。
这让布加拉提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穿这身衣服的时候。那次他接到任务,要去捣毁一个小型犯罪组织的老巢,在「热情」的地盘上违反规矩的家伙多半都是这种下场。
本来这种活应该是暗杀小队去干,但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势单力薄,连黑帮都算不上,只是几个兜售毒品和妓、女的小混混而已。又因为正好是在布加拉提负责的区域,就没有出动暗杀小队,他直接找上门去确认了一下情况,然后顺手把他们解决掉了。
布加拉提对毒品深恶痛绝,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这些家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他管辖的区域贩毒。剿灭这帮小混混并不困难,麻烦的是事后处理,他们手下有许多年轻女子在那不勒斯的街头巷尾卖、淫,而且几乎都或多或少沾染了毒品。
组织把这件事的善后工作也全权交给他,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些妓、女,布加拉提犯了难。她们大部分都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偷渡者,有很多是被拐卖过来的,还转手了不止一次。其中有些第一次被人贩子卖掉的时候还很小,连自己从哪里来都说不清楚,要送她们回去简直难上加难。
布加拉提尽可能地找有关她们的资料,能查到出身的就送她们回家,查不到或者不想回去、愿意留在这里的,就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另谋出路。至于她们用那笔钱买毒品还是如何,之后又谋了什么生计,那就不是他能管得着的了。
虽然他也很想把所有陷入泥淖的人拉出来,但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实在为时已晚,他除了叹息一声,也没有什么其余的事可以做了。
但是当那些妓、女列成一排站在他面前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布加拉提的眼帘。
在周围那些头发散乱、眼神浑浊、衣衫不整、小臂内侧遍布毒品注射痕迹的妓、女之中,身穿素净的白色和服,黑发挽起,盖着双手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亚裔少女显得分外扎眼。
仿佛在遍地黑灰、肮脏不堪的煤渣堆里,静静躺着一枚光洁无瑕的白色卵石。
布加拉提对那个瓷娃娃般脆弱美丽的少女有印象,却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种场景。虽然这些妓、女都很年轻,但她尤其年轻得令人心痛:即使化着那样浓艳的妆容,用和服掩盖尚显稚嫩的身体曲线,她看起来也绝不超过十八岁。而布加拉提知道,实际上少女今年仅仅只有十五岁。
恍惚间,少女纤细柔弱的身姿似乎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布加拉提向她走过去,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颤了颤,她抬头看了一眼布加拉提,轻声地道:“我叫浓姬,先生。”
“不是问你这个。”布加拉提皱了皱眉,“你以前叫什么?”
少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以前是什么意思,她仰起头注视着那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想了想说:“以前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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