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1/2)
我们对一个城市的印象,往往取决于我们在这里遇见的人、发生的事。而长安对我而言,是个复杂的存在,我的母亲带着我逃离了这里,若干年后我又逃离了这里,可是这儿也有我最深的眷恋。
接近长安,我并未进城,而是转往城外西北方向而去,萧大哥的军营就在那里。我不确定城内的萧府是不是有人监视,而萧大哥那里,肯定是安全的。萧大哥见我风尘仆仆而来,甚是意外,他和张姐姐以为我一直还在新野,只是因为王莽阻碍才和他们断了联系,万不曾想到我已经偷偷溜出来,在江南晃荡了一圈。我将事情经过大概与他说了下,拜托他转告张姐姐我的近况,免得她再挂念。
萧大哥听闻我的一番话后,安慰我说:“如今的京城你大可以安心待下去,王莽不敢再生事端,何必去江南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可我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不想再入险境,只能答道:“江南气候温和,又无种种牵绊,也算好的去处。我暂时住在客栈里,等在江南安顿好,我再给你们写信。我来你这里,是想问个事情,你与西域的商队熟悉,为什么西域商队能运送大量的良马到长安,而长安再运到江南,却容易得疟疾呢?”
萧大哥回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清楚为什么马到江南会容易得疟疾,可是我认识乌孙的马贩子,你知道,长安的西域马生意都是那些乌孙人垄断的。他们曾与我谈起,为了防止长途跋涉马匹生病,他们会将苦草熬制后浸润在马衣上,这样能减少马匹患病的情况。”我忙问:“那为何不让马内服呢?”萧大哥笑了笑,继续道:“听说那苦草味道极苦,马儿是不肯吃的,即使混入别物中服下,也会妨碍到马儿的脚力,唯有外用,既能去毒又不伤根本。”我恍然大悟,这点关窍,乌孙人怕是从不与中原马贩提及,所以西域马在中原运输途中才会频生疾病,而大多数人却以为是马匹水土不服的问题。至于江南潮湿易得疟疾,大可参照这样的思路,只需加上白刺苋一味草药即可,医书上说过,此药专治痢疾,外用也可去毒。
辞别萧大哥后,我便直奔城内,住进了离马市最近的客栈,然后去车行买了一辆车并雇请好车夫,又去药材铺子配了苦草和白刺苋,请他们熬制成汤,回到客栈后将马衣浸泡后晾干,第三日,我来到马市,按照我在西域看到过的良马的样子,付了两斤金子,挑选了两匹乌孙马,牵到车行,请他们套上车架后便即刻启程回秣陵。车夫见我竟然将如此良马用来驾车,一直唠叨到城外,我一边抚着额头一边和他解释,我去江南有急事,所以才会买下好马,他便又开始唠叨西域马去江南容易生病,脚力还不如中原马。我于是笑着说:“您可说晚了,我并不知道原来西域马不适合去江南呢。”车夫长长的叹了口气,大约是替这两匹马可惜没遇到好主人了。
我们走商于道,经宛城,徐州,一路向东,二十几天后,到达秣陵。因着怕马儿太过劳累,我们一路走走歇歇,还好我们虽然担心,马儿却一直精神抖擞。直到进了秣陵城内,车夫才和我说:“李公子,您运气可真是好,这两匹马竟然都没有生病。”我笑道:“可不是么,我听你说西域马不适合江南,还担心了许久呢。”车夫忙解释道:“您真是富贵命注定。这两匹马在江南这块值钱的很哪,我们老板曾经听说这儿有人出高价买好马,走水路运来十几匹,路上几乎全得了病,差点赔光了家产。”
我垂下眼帘,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心里还有些小雀跃。我让车夫赶着马车,在城内多转了两圈。西域良马体态优美,身形高大,皮毛油亮,引得众人啧啧赞叹。路过铁器铺子,我取了些银子,作为老板为我介绍生意的报酬。诸事完毕,我点了双倍的工钱付给车夫,谢他一路细心照顾马匹。将马儿安置在客栈马厩后,我便在客栈边喝茶边等待。不过一顿饭功夫,便有人来打听这马是谁的,卖不卖。我与来人攀谈起来,原来他是一家大户的管家,他们家老爷愿意出12斤黄金,将这两匹马买下来,他受命直接带了金子过来。我不急不忙的回答道:“这两匹马是荆老爷定了的,我不能言而无信。若是你家老爷想要,下一次我再带两匹过来,只是定金需先付一半,若是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来客栈找我,这些天我都会在这儿。”那人道谢离去。
客栈老板过来边为我添茶,边笑道:“李公子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您是个贵人呢,您这两匹马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刚才都有好几个人向我打听您的身份了。”我取了些碎银子放在桌上,向老板作揖道:“还是托您的福了,今儿是个好日子,大家都高兴高兴。”然后便起身去取马,将马牵往荆府。
时值傍晚时分,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寒意,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荆府的守卫见我走过来,忙牵过缰绳,并往里通报。不一会儿,只见荆老爷一边大笑着一边走出来迎我,他拍着我的肩,说道:“我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没想到你能做到啊,下午我便听说有人运了两匹西域马进城,可一直等着你呢。”我忙答道:“长途奔波,收拾了一下才敢来见荆老板,万勿见怪。所幸不辱使命,将这两匹良驹带到伯乐身边。”荆老板闻言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将管家手里的布袋子拿过来,转交到我手上:”这是剩下的九斤金子,李公子好信用,在下略备了薄酒,你我畅饮一番,说不定还有别的生意可做。”我接过金子,拜谢了荆老板,婉拒道:“不瞒荆老板,我今晚还有些事务要处理,等改日我再来登门请教。”荆老板眼里晃过一丝锐利,瞬间又恢复了和暖。
离开荆府后,我便径直回了客栈,吩咐小二送水上楼。长时间的跋涉,让我疲惫不堪,特别是今天终于将这个交易完结了,更是恨不能将自己深深埋藏在柔软的床上。痛痛快快的沐浴过后,我小心的将金子放在枕下,然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溜达到牙行,既然想在秣陵待下去,总住在客栈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身边放着许多财物,我也觉得不安全,不如买个宅子。牙行的人热情的很,很快便按照我的要求筛选了两三处宅子,带着我去看,最后看中的,又是一处小宅子,和我在京城的宅子有些相似,地段极好,一条街外便是集市,又有闹中取静的意思。牙行的人大概原以为我会挑选更大更豪华的那座,却不知在我心底,总觉得家应该是小小的温暖的,就如同当年母亲和我居住的地方。
宅子买好后,我简单收拾了下,便搬了过去。数日后,曾经在客栈与我求马的那位管家找到了我的新家,说是他们家老爷同意先付一半定金,他奉命送过来六斤黄金,请我再从长安运两匹西域马过来。我接下了这笔生意,很快便又出发了。只是我当时不知道,刚离开秣陵没多久,我的老朋友便来到了这里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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