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1/2)
还素笔就在香案桌下抽屉里。
耳边风声不绝,悬崖之下一片寂静。扈从安静静地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停住,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深吸了口气回头纵下深渊。
雾海再度翻腾,一抹皎洁身影破空而上,怀中抱着个人,脚踏虚无如履平地。
往悬崖里走近了些扈从安才把奉芽放到地上,后者手握灵芝惨白着脸惊魂未定,踉跄了一下。
扈从安一把扶住她。
奉芽看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喃喃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却没讲,扈从安也没问。
回家后奉芽又炖了一只鸡,完完整整地端到扈从安面前。扈从安照例一把抓起,入嘴前瞄到奉芽在瓦鸡肠鸡心吃,动作顿了顿,扯下个鸡腿丢进她碗里。
奉芽愣了下,看他冷冷淡淡地抱着鸡啃,默默地拿起鸡腿小声说了句谢谢。
扈从安模模糊糊应了声。
救她只是因为自己临晋飞升,没必要多生事端;给她分东西吃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他救人不少,分食却是头一次,没能再找出个理由哄自己,直到休息时脸色都不太好。
油灯都快燃尽奉芽才进来,却没有上床,道自己又收拾了间屋子出来,以后这儿就留给他住,抱着铺盖衣物就出去了。
扈从安长舒了口气,摁下心头那点隐隐的悸动。
第二天奉芽照例早起典卖草药,只是回来却不见了扈从安身影,她记得扈从安说过有契约在他走不远,也不急着找。
果然,把鸡喂了之后就听到了扈从安叫她:“你过来。”
循着声音走到堂屋,就见狐狸木板画被供在一方小桌上,前面摆了个香炉,扈从安指尖起火点了三炷香递给她:“把你许愿的时候想的钱数说出来,对着画拜一拜。”
奉芽安分接过,保守道:“请保佑我赚够五百两。”
香刚插进炉子便齐刷刷从中间断了。
奉芽唬了一跳,扈从安又点了三支香,道:“说实话。”
奉芽尴尬再拜:“三、三千两。”
香又颤了颤,好在挺住了。
三千两,问题不大。扈从安啃了口苹果,有吃有住的,就呆一段时间吧。
这一呆就是四个月。
时间久了奉芽也不太拿他当外人,该使唤就使唤。一开始扈从安誓死不从,后来奉芽以断肉食为挟,遂大获全胜。
给鸡喂食的时候他的目光在畏缩的鸡仔身上梭巡半天,最后不舍地咂咂嘴决定等鸡再长大点,木箕一丢就化为原型跳到那株开得正艳的美人梅上,脑袋朝着下山的路等着奉芽带吃的回来。
美人梅花瓣生得脆,他这么一蹦震碎了不少丽色,于是在那纷纷扬扬的花雨里,他看到奉芽从林间小道缓缓走来。
她一头青丝依旧被根红布条松松束着,灰布衣裳被洗得有些发白了,许是人太瘦的缘故,纤腰被腰带一系透出点弱不禁风的味道,巴掌大的脸上露着难掩的喜色。
扈从安突然就觉得这一树花色有点碍眼,正准备化人形跳下去时,就见奉芽身后跟了个大东西。
是口棺材。
扈从安惊呆了。
直到奉芽把运棺材的人送走,扈从安才从树下跳下来,围着棺材转了几圈后道:“你买棺材做什么?”
奉芽道:“给我自己买的。”
扈从安眉毛一拧:“你病了?”
奉芽咧开嘴笑:“没病,有备无患嘛。”
扈从安板着张脸,走到她身边捏起奉芽手腕查看了一番,确定无恙后才松了口气道:“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奉芽道:“不突然啊,我想买好久了,只是以前没攒够钱。”
见扈从安一副茫然的模样,她把烤鸭递到扈从安怀里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扈从安也不挣扎,把两个腿撕下来递给她,自己抱着剩下的部分边走边啃,把最后一块骨头丢到地上时就听奉芽开口说就这儿了。
是一处小悬崖,站在边上远眺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低头可以依稀看到点零星的青石瓦砾,边上还有一条小小的山泉淅淅沥沥地流着,砸在某块巨石上便四散落向烟火人间。
“这儿挺漂亮。”扈从安道。
“那必须啊,”奉芽走到一个坑前面,“我挑了好久才决定死后就埋这儿的。”
扈从安看向那个条形的土坑。
奉芽跳下去道:“这还是我六七年前给自己挖的坟。”
扈从安靠在老松上看她折腾,慢吞吞道怎么会想到给自己挖坟。
奉芽坐在坑里靠着土道:“我爹娘死的时候我还没满六岁,家穷买不起棺材,山上兽多,也不敢随便卷席子埋,最后邻舍们凑了点钱把我爹娘拉到镇子上火化了。”
小小的她抱着两个骨灰盒爬到这儿,一把灰扬完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往后是真的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虽然我也挺想死后被烧成灰,被风带着看看世间,但我爹娘有我,我谁都没有,也怕老两口走累了没个落脚点,就给自己挖了个坑,哪天预感到时候了就自己先挪过来,也免得麻烦他人。”
扈从安静静地听着,道:“棺材买那么大,这坑放个棺材都差不多了,还怎么住你爹娘?”
奉芽爬起来看了看,抖抖土道:“你说的是啊,等我哪天有空了——”
扈从安抬抬手,那土坑兀自往外扩大了一倍,对上奉芽惊诧的目光道:“这样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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