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清晨时分的大巴，旅客数量稀少，同车仅有的几位旅客几乎都歪在座位上打盹补眠，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大巴只听得到发动机的巨大轰鸣以及间杂其中曲调各异的鼾鸣。燕予宿醉的身体应该急需睡眠来充电，可就算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侧向窗口，一路看天空从黑到亮，深重的墨蓝消退，换了东边升起的朝阳。

坐了四五个小时的大巴，又换了两趟公交燕予才回到老家所在的小镇。托着疲惫身体下了车的时候已是中午，还没等走进楼道，燕予仿佛就听到了从自家传出来的嘈杂人声。老式的筒子楼小区，没有电梯，一间一间的房子像小盒子似的密密麻麻排满了整一栋楼，燕予一楼一楼地往上爬，走过无数次的楼道，仿佛一下子陌生了起来，怎么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走到了四楼的家门口，燕予有些不敢进去，掏出的钥匙握在手里，迟迟没有插进门锁。燕予盯着锁眼，听到之隔了扇门里传出来的喧杂人声，他突然想：我们家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自母亲病了，不对，自父亲走了，家里就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母亲病了，这个家里好像失去了所有声音。然后今天，怎么一下子能这么热闹呢，哦，母亲也走了，对，母亲也走了。

燕予缓慢地把钥匙伸向锁眼，这时门开了，正是凌晨打电话来的堂哥。

“你，你回来了啊。”说完这句话，堂哥也仿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再和燕予说些什么好。

“那，你先进来看看吧。”他让开了门口，示意燕予进去，然后又引着燕予走向母亲的卧室。

燕予走过客厅，仿佛电影突然消音似的，房子里的声音又消失了。亲戚们一个个带着燕予不熟悉的悲悯神色，目送着他走进卧室。来到母亲的房间，他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依旧病着时那样，瘦削的脸颊微微下凹，甚至还长了两块斑，这是自一年半前化疗时出现的。燕予记忆里，从自己小时候，母亲的脸颊总是饱满又红润的，在家里忙里忙外，又去工厂上班，骑着自行车，后座带着自己，穿过小镇的好多地方，印象里母亲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乐观。只是现在，燕予只能看着母亲静静地躺在这里，永远也起不来了。

他伸出手，帮母亲拢了拢额前的头发，静静地看了好久好久，终于转头对堂哥说：“送我妈走吧。” 堂哥仿佛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也终究说不出来，这个比燕予大了十二岁的小镇的男人并不善言辞，只是里里外外接待客厅里的亲戚，帮燕予仔细操持着，快速地办理了后事。

第二天从殡仪馆回来，穿着黑衣的燕予叫住了堂哥，拿出了一万块钱递过去。“哥，这两年谢谢你帮我照看着我妈，也不多，真的谢谢你。”

“干什么呀，那是你妈，也是我婶婶，一家人，应该的。” 堂哥把钱推了回来。

“哥你收下吧，没有你在家里里外外帮着照顾我妈，这两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况且，我妈都不在了，我手头也没这么紧张了，你不收下我真的过意不去。”燕予说完，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勉强在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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