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1/2）
“那如果，是这样呢。”
我从地上捡起那把还滴着他鲜血的金错刀，像雁门关那次，把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筋疲力竭地凝望着李承鄞，凄然一笑：“这样——你会放我走吗？”
对面的李承鄞顿时眼神一惊，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止住了。
“小枫！你不要乱来！”
他瞬间收敛了之前所有的讥诮和狂妄，惊恐地朝我大叫道。
他努力试着让自己镇定，可那不过是欲盖弥彰，他拼命压制的惊慌和恐惧是那样一目了然。
“你现在不能走，外面太危险了。”
他往前一步，向我伸出手，语气平和地哄我道：“来，把刀给我。”
我悲伤地望着他，摇摇头，慢慢后退：“还有比你身边更危险的地方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道：“我不能让你走。”
“你听我说，叛贼赵敬禹和硕博勾结，欲要搅乱李朝和西域的平静。赵景瑜的儿子赵士玄和他的叛军就埋伏在上京城郊蠢蠢欲动，这些天我跟裴照频繁出宫就是为了调查此事！你现在出去就等于羊入虎口，他们会用你来威胁我——”
“李承鄞，你果然还是担心自己会被威胁。”
我苦涩地朝他笑了起来：“可是，他们威胁不到你的，李承鄞，我对于你来说，不过就是一颗棋子，不是吗？”
李承鄞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他眼神恳切地拼命摇头，他拼命想让我相信那不过是我的妄想。
我却无所顾忌地继续拆卸着他的伪装：“你利用我的感情，杀了我阿翁，灭了丹蚩；你利用我的身份，牵制住西州，坐上了太子之位。”
“现在你帝位已稳，我已经没用了。求求你——”
“把我扔了吧。”
那个扔字，像一支箭，嗖的一下射中了他的软肋。李承鄞一听，开始疯了一样地大声反驳我——
“不是的小枫，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切！没有你，我会死！”
“你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他一个箭步朝我靠近。
“别过来！”
“退后！”
我朝他大喊一声，把那金错刀架得更紧了。脖子传来一丝凉意，还带着一股腥咸的气味和隐隐约约的疼痛。
对面李承鄞突然眼神一紧，他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他目光惊恐，声音颤抖地对我说道：“好、好，我不过来。”
于是，我们就这样对峙着一步一步走出了凤舞宫，走向了玄武门。
一路上，皆是手拿刀剑，妄想着把我重又拉回他身边的御林军，可他们看到我脖子上的金错刀，又看见李承鄞凛冽的眼神，全都缄默着退至李承鄞的身后，听候命令。
这时，耳畔，又传来了熟悉的筚篥声。我知道，米罗来了。
这些天，我总是时不时地吹奏着筚篥，而皇城外，也总有飘渺的筚篥声应声响起。我们吹奏的，表面听，是再普通不过的西州民乐，但事实上，那一只只听起来不经意的音符都蕴藏着一个个精心安排的暗语——那是西州最顶尖的间谍和最高层的皇室成员才知晓的联络信号——“小枫，我已到玄武门，速来！”
我一步步地倒退着，望着那巍峨的皇宫终于像退潮的海浪渐渐平息，静默地退至远方。所有我向往的自由、解脱、放下就停留在一门之隔的皇城外，静候我的到来。
“小枫！这边！”
这时，我听到那久违的喊声，我举着金错刀顺着那声音回望一眼——玄武门外，米罗驾在一辆马车上，神色急切地冲我大声地唤道。
确认完毕，我又回过头来，望向与我数米远，置身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之首的李承鄞，他正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身后驾着车的米罗，然后，他又辗转目光，惊慌失措地望向了我，那眼神中，带着疑惑、愤慨还有乞求。
李承鄞，没想到吧，如你这般城府深沉、心思细腻，这世间竟也有你掌控不了的东西。
我望着他那揉杂了苦辣辛酸的目光，缓缓开启双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他静默低语道：“再见了，顾小五。”
他却一眼读懂了我的唇语，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那身处万丈悬崖之边的无助和绝望，颤抖地朝我伸出手，颤抖着，对我苦苦恳求道：“不要，小枫——”
“求求你，不要让我再回到黑暗里，求求你，不要把我推开——”
那样卑微而无助的声音，竟带着哭腔。
我望着他，冲他明媚一笑，转而残忍平静地缓缓说道：“李承鄞，黑暗里的光——终有熄灭的时候。”
那句话，终是把他推入了万丈深渊，他绝望的眼神中那隐隐闪烁着的最后一丝火光也终于泯灭殆尽，他眼神寂灭，整个人摇摇欲坠，幸被一旁的裴照拉着，这才站稳。
我果断地扭头跳上了米罗的马车，对米罗大喊道：“我们走！”
可马车一发动，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撕心裂肺地怒吼——
“追！”
果然，他仍是不肯放手。
*****
我架着金错刀坐在马车上，身后李承鄞骑着一只黑色的烈马，一骑当千，杀气腾腾地率领着千百御林军紧跟其后。
我们就这样穿过了宽阔气派的承天门，人头攒动的市井小路，上京郊外的湖泊小林。
眼前，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羊肠小道，像一根绸带蜿蜒曲折地伸入了两旁山丘林立的山谷中。
“小枫，快停下——危险！”
李承鄞突然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他的疾呼隐隐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情势所逼，我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喊一声“驾——”就闪进了山谷中。
*****
幽深的山谷黑暗阴冷，两旁的山丘上不时有碎石从高处阴森森地滚落。山谷里寂静无声，只有马蹄疾行发出的哒哒声。
前行了数百米，那条羊肠小路突然变大，慢慢地融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两岸的山丘顺着那圆的轮廓紧密地重叠围拢——前方，再没有继续向前的道路。
“吁——”
我在那道路尽头停了下来，我举着金错刀跳下了车。
李承鄞见状，也勒绳下马，与我相隔数米，不敢再向前一步，只是紧张又担忧地望着我。
这在此时，我听见山丘上传来隐隐约约窸窸窣窣的响声。我闻声向上望去，只见四面的山丘上突然出现了无数模模糊糊的人影，像幽灵一样，就埋伏在我们的正上方。
李承鄞眼神一凝，立刻紧张地望向我，冲我大喊：“小枫！快过来！”
可是太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承鄞，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
正在这时，我们头顶传来了嘹亮的讥笑声，正对着我们的山丘中央，显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来，来者手中拿着弓箭，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们的僵局。
我们竟掉入了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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