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羽（2/2）

焉梳：“不曾。草原倒是去过。茫茫一片，跟兹焉全不一样。中原也是茫茫的一片吗？”

草原是绿茫茫的一片，望不到边。不像兹焉，要小心地行走，尽力地规划，才能把漫天的黄沙隔在城市与繁华之外。

兹焉，是小心翼翼的浓墨重彩；草原，则是随心所欲的轻涂慢写。

而中原，则又不一样，白天是土地的颜色，夜晚则是天空的颜色。

川绫说：“中原也是茫茫的，不过不是茫茫的一片，而是茫茫的很多片。”

宫城围院，是红砖墙瓦错落交叠；小桥流水，有吴侬软语一片青蓝；天山千年积雪万年不化，洛阳牡丹长盛姹紫嫣红。可不是茫茫的很多片吗？

焉梳：“川绫的名字呢？可有什么寓意？”

川绫想了想，□□字诞生起便在心中，并无出处与寓意一说。不过川绫还是选了种容易解释的说辞：“川是山川，绫则是织物上的花纹。花纹重复不止，就如天下间的名山大川，不断绵延。”

焉梳：“如此说来，川绫倒有天下的意思。听起来这么秀气的两个字，意蕴竟这么宏伟磅礴，你们中原人、中原话都很有趣！”

焉梳边说，边掩了笑，问道：“秀气、宏伟、磅礴，这些词用得对不对？”

焉梳的中原话其实说得很好，还读过很多的诗词。但她每说几句，都总要问问川绫对不对，有些不那么自信。

自川绫住进皇宫，焉梳每天跟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一个原因，是焉梳确实喜欢中原的文化，对中原充满好奇。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了一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同龄的朋友。

焉梳是兹焉王和王后唯一的孩子。他们对这个小女儿充满溺爱。兹焉人开放豪爽，她们的公主本不应该养在深闺。但焉梳小时候的一次走失，让兹焉王和王后至今仍思之后怕，那之后便不敢在让焉梳随意离开宫殿。

少了一些兹焉人的闯劲和自信，焉梳倒真的有些中原女子的味道。文静婉约，在闺阁里静静盛开。

川绫一直想找机会问焉梳链子的事，却又怕唐突刻意。直到有一天公主约川绫一起夜读——公主的原话是：“听说中原人，会整整一夜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这话好生耳熟。待川绫想起是哪个话本子哪个桥段里见过，立刻就打了个冷颤：“我都没有和你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你竟然和晴儿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看来焉梳公主不仅中原话说得好，中原文化也了解得深厚。只可惜，没能紧密联系语境和背景，断章取义了些。

川绫见侍女为公主摘去发饰，便自然地走了过去。端详着那根金属、水钻、纱和羽毛串成的链子，立刻眉心一皱。

“我一直觉得公主的链子好眼熟。今日仔细打量，竟和我那条颇为相似。”

“怎么会？公主这链子……”

焉梳打断侍女的话：“你也有？在身上吗？”

川绫：“在宫殿里。看起来确实跟公主的很像。”

焉梳对相似的链子很有兴趣，川绫便回去取。川绫回来的时候，侍女们已经退下了。焉梳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没有一丝装饰。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隐约的银色。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川绫不自觉地吟诵起来。

川绫想：“若进来的是个男子，见了此情此景，可能真的想要和焉梳整整一夜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吧。”

焉梳：“怎么念起这句诗？”

川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焉梳身旁，也跪坐下来。把她收到的链子拿出来，跟焉梳的那些链子并排放在梳妆台上。

焉梳只扫了一眼链子，便明了：“当真是一套呢。鸟羽飞纱，红线坠玉。这纱羽链是皇族一路传下来的，一共七条。象征着兹焉的七位神明，是吉数。怎么会有第八条呢？”

焉梳皱起了眉，问川绫：“你是哪里得到的纱羽链？”

“川绫在民间寻访时，也听说了纱羽链的事情，知道这是皇家特有之物。但川绫下面说的也句句属实，请公主明察：这条纱羽链的主人是想将链子寄给他的心上人，却不知为何被错送到了我这里。除了链子，我还收到一个夜光杯和链子主人写给心上人的无数情诗。刚刚川绫念的，就是情诗里的一句。”

焉梳：“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你给我讲讲这句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