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2)
细雨湿群黛,青霭入看无。
赵姑射把手伸出檐外,凉丝丝的雨落入掌心,沁骨的寒,如同涪陵派几人那死不瞑目的脸和遍地的血色。
推开的门扉后面是一片死寂,似连鸟儿都被掐住了喉咙。柱边、廊上、门槛,僵冷的尸体倒了一路,仿佛能看见凶手如何屠戮而来。正房的门洞开,涪陵派掌门低首跪在地上,无力垂着的指尖犹带血迹,而他面前那面墙壁上以血书满了罪状——
为夺九眼天珠灭门余家堡、压榨百姓钱财、窝藏阴堂双煞、掳掠童男童女……林林种种,罄竹难书。可笑的是,里面有好些罪名当初都算在了袭月教头上,看来这位掌门在分一杯羹的同时还不忘洗干净自己。
外头忽然飘起了细雨,地上凝结的血迹渐渐稀化,淌开,将恩怨情仇一并洗净。阶前点滴和着生人的痛哭成了一首挽歌。
然后淅淅沥沥地唱到现在,惹人心烦。
“你猜哪个赢?”花浪抻着脖子,极力远目,还是看不清雾后两人的战况,忍不住一撇嘴,“不是吧,这也太亏了。”
今天是乌金问剑的最后一天,花浪为一睹哪位英雄夺魁,才乖乖坐在这,不然早不知道跑哪个温柔乡浪荡去了,这会子啥都没瞧见,可不亏得很嘛。而花桡则留在了院子里忙着抢救他的花草。
赵姑射把手上的水甩了甩,随口回道:“温自流。”
“为什么?明明柳家的飞絮剑也十分了得,连太一门那老道都抵挡不住。”
“柳净植天赋虽高,但比起温自流还是少了几分世故。”温自流自幼在巷陌间漂泊,拜师后又随师父游历四方,其见识阅历非柳净植能比。他见过地痞流氓,也见过端方君子;他懂君子的进退有度自然也懂小人的不择手段,所以他出剑总是刁钻毒辣,但又留了几分余地,不至伤人。
果不其然,他这话刚撂下,就见一道白光骤闪,将雨幕劈开,劲风硬生生搅得云消雾散。柳净植看着停在眼前半寸处的剑尖,也不沮丧,从容颔首,“技不如人,在下认输。”
席上一片哗然。
二十年前,温世棋在最终之战败于柳庸和之手,与盟主之位失之交臂。二十年后,温自流与柳净植再一次对上,仿佛宿命,无论输赢都足够吸睛。对此许多人心中都自有一份猜想,这会儿温自流胜了,人们震惊之余却更加兴奋了起来。
为避免守擂的侠士过于疲惫,乌金问剑错开分成了两场,换言之,第一天日落前胜出的侠士可隔一天再继续守擂,第二天则由另外的侠士切磋选出当日的擂主,同样隔一天再继续,两两交错,如此类推,最后两位至强者再决一雌雄。
叶浮舟和温自流恰好错开,两人一直未对上过。现在柳净植败了,至此,江湖上数得上号的高手已尽数亮相,其余再无一战之力,也就只能和昨日守到最后的叶浮舟较量,来霆两师兄弟相斗,何等好戏。
“不仅一雪前耻,争雄两人还是同门,不管哪个胜了,魁首都花落来霆,稳赚不赔。”
“来霆这次是要一飞冲天呐。”有人喃喃。
那边温世棋却是沉着脸,抓紧了椅子扶手,牢牢盯着索上。柳庸和已经请出了昨日的擂主叶浮舟,师兄弟两个隔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相对而立。
“好久没和师兄切磋过了。”叶浮舟笑道。
温自流眼神柔和了些,“师弟进步总是很快,上一次切磋已经是三年前了吧,师弟就已经快要赶上我了。”
“之前都是师兄让着我,这次就认认真真打一回吧。”叶浮舟率先起了个剑式,“来,看招。”
两人几乎同时起步,如流星相撞。在来霆的十年,两人一起习武挨骂,一起招逗胡闹,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了。以至于看见上一招,就知道对方下一招要出什么;自己抬抬手,对方就知道他想要怎么应对。相较于比武,行云流水的喂招看着更像合拍的献艺。
两人出剑都极快,重重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功力差点的都只能看见两个飘忽的影子,以及听见丁零当啷一串乱响。忽地两人骤分,叶浮舟倒飞出去,险险用脚勾住铁索,那边刚落定的温自流脸上也多了道血痕。
温自流抬手一抹,垂眸看那血迹一眼,无声叹息,脚下一蹬,再度迎上翻上来的叶浮舟。
叶浮舟下腰躲过一击,见那长剑转而劈下,当即往侧边一扭,旋身开去,怎料人还在半空,背后却风声呼啸,似有千钧雷霆滚滚而来。
他心中紧绷。
中计了,是“惊蛰”!
与别派不同,萧自如始终坚信对于剑之一道,只需根茎,无需细枝,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解,前人体悟也不一定适合每个人。因此江海凝光诀每一式只有短短几个字,仅仅为萧自如提炼出的个中精髓。而“惊蛰”正是温自流融合对江海凝光诀第九式“雷”的理解所改的剑招,叶浮舟从未领教,却也见过其威力,可破万甲。
惊蛰者,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是蛰虫惊而出走也。
这一剑正如春雷炸响,气势汹汹,惊得人走马避。叶浮舟无法,只得顺势跌落,单手抓住铁索。
“噌!”
软剑不依不饶,似一阵风顺着索道滑来。
春雷响,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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