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举杯消愁（1/2）

之后的日子，郁佐棠真正过上了富贵闲人的生活。

早上起来摆弄花花草草，品茶赏诗，午后在庭院里打盹，不时和小桃红说说话聊聊天，听她说些什么民间传说，坊间趣事，什么山上一天人间千年、青城县的蛇妖、古德寺的狐仙……郁佐棠闻所未闻，倒也听得有趣，之后再慢悠悠地用过晚饭后便入睡，一天也就这样过来了。他也定期去拜见母后，只是对方不再与他多说什么，徐闻先倒是很久未见了，听小桃红透露似乎在忙于政改。

小桃红发现，郁佐棠对他自己地位的转变并没体现出什么落差，好像操持天下和悠闲度日对他而言并无差别。但郁佐棠却发现小桃红的糕点做得很合他口味，时不时便想吃一点。

“桃红姐姐，今儿还做梨花酥吗？”郁佐棠坐在回廊看书时，对路过的小桃红喊道。

小桃红双手环抱一筐青绿的艾草，停下脚步，嗔道：“小殿下，梨花早就谢啦！奴婢给小殿下准备了青团，江南那边的口味也不知殿下吃得惯吗？”

郁佐棠笑道：“吃得惯吃得惯，姐姐做得哪有不好吃的理。”

小桃红被夸得面露喜色，走上前试探道：“小殿下近日……怎的也不去见见陛下？老待在清辉殿，可别闷坏了身子。”

郁佐棠视线不动声色地回到了书页上，手里乱翻了几页，嘴上说到：“我不是常去母后那里走动吗？再说，世叔最近不是正忙，就不便打扰了。”

小桃红看了他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回来道：“小殿下，陛下准备月末在凌云殿举办春宴，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听说‘平京三绝’之一李云想也被请来献曲呢！”

郁佐棠本想婉拒，但听到“李云想”时，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小桃红说的“平京三绝”，声名在外，无人不晓。

有道是“乱世岀英才”，平京这个地方也在这几十年间孕育出了不少才人，其中最出众的便有三——“诗绝”王洺景、“舞绝”叶秋娘和“音绝”李云想。王洺景十年前入京，一首《柳宫词》名震天下，余韵悠长，而后便销声匿迹，云游去也；叶秋娘乃郁佐棠上一辈人物，曾为宫廷名伶，舞得前朝名篇《霓裳羽衣曲》，却早已嫁作商人妇，相夫教子不知多少年。

总的说来，“平京三绝”如今其实只留一绝，乃是精绝管弦之音，以琵琶弹唱为名的李云想。相传他是前人李龟年的后代，早年间名气便在市坊里传开了，而后名作更是接踵而岀，无人能及。

郁佐棠与他少年相识，两人乃是莫逆之交。他初执政时还曾邀他入宫务职，被婉言谢绝了，那以后郁佐棠便处庙堂之高，而李云想则带着他的歌律游走于坊间巷里，二人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现下想来已是许久未曾相见。

于是郁佐棠突然对春宴有了盼头。

谷雨一过，宫中上下便忙活起来，郁佐棠近日的神色可以直见地轻快起来，时不时嘴上还哼着小调，仔细一听便可知道是李云想的名曲《西江月》。

凌云殿作为宫中的别殿，设在皇宫西北角，专用作娱乐设宴场所，宫中每年在谷雨之后举办的春宴就落地此处。届时皇宫贵族都来赴宴，吟诗赋词，加上丝竹管弦，倒也有些雅兴。

郁佐棠此行必然会碰上许多熟面孔，不免产生一些尴尬，于是直到快开宴，他才在小桃红的带领下由一处偏门进去，混在人群中。

春宴是皇宫的清宴，最早是用来纪伤春之怀，现在早已不沿用，但大典布置得还是较为明亮，数盏琉璃宫灯悬于画梁，洒下一片清辉，来客觥筹交错，人语晏晏。珠帘后流出潺潺的教坊歌女弹奏的琵琶曲，宫女鱼龙而入为宾客们一一备置酒菜。

郁佐棠本想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没想到一个人影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咱们的宁安侯亲临，怎没人通报啊？都不想要脑袋了是吗？”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向徐闻先上要将郁佐棠处以死刑的颜训颜尚书。

此人不过而立之年，面上却由戾气堆积岀老成之感，他口中的宁安侯是徐闻先先前封的，只不过郁佐棠直接拒旨，后来还去行刺了皇上。他这一声出来，周旁的宫女太监忙谢罪跪下，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一下子郁佐棠就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有些艰难地回视了那些新的旧的面孔，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让那些下人起身，道：“管他们何事？本是我不想打断大家的雅兴罢了，颜尚书也切莫坏了大家的兴致。”说着便转身欲走。

站在颜尚书身后的一名官员出声阻拦道：“侯爷这是要到哪里去？大家既然都是大周的臣子，定当是要坐一起的，还请侯爷与我们移步前座。”

说着便躬身邀请，郁佐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种疲惫感突然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此刻只想下一刻就见到故友李云想，不再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

他看到了前朝老臣一张张包涵担忧、愤怒、却无奈的脸，他们大多都是早年随父皇打拼，被父皇一步步提拔上来的亲信，现在他们有的告官归乡，有的被赐闲职，如今也只能站在人群后方无助地观望，也不知他们现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郁佐棠强忍住双眼的酸涩，握紧双拳，缓缓点头，刚准备应下，一个声音便推开人群，随主人站定在大家身前：“马上就开宴了，大伙儿围在这儿是干什么呢？……呀，这不是宁安侯么？见过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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