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2)
“你怀疑马裴呈?”
胡向白不知道怎么作答。
他曾经夸过马裴呈是个好官,为的是那地图上亲手做的注记,也为的是他匆匆辞别,回乡与亲人团聚。可是如今看来,马裴呈明知第二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手记上只字未提,甚至一句提醒都没有,令胡向白如同剜去了眼睛走在迷雾中,即使瞪起眼皮也看不见四周景象。
“我的确觉着他可疑。我刚知道祭祀的事儿已经连了三年的时候,脑子里最先想的是为什么马裴呈不阻止他们。等彭骕云酬雁救润儿的时候,我又把事情想了一遍。你也知道,马裴呈就算请安折子里不报此事,县官手记年年也得送达泽明堂点名查阅——我往年最忙的就是看这些东西。不过我不分管尺水。可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泽明堂查审到,早就闹得满朝风雨了,他马裴呈一个脑袋不够掉的。现下尺水无水的事的确满朝皆知,可是剩下的东西,就好像被圈在了尺水县的界内,出了这片地方,什么都不知道。”
“谎记手记的事儿倒也不少,查出来就是凌迟的罪。我不懂的是他宁可信活祭两个孩子就能使尺水县有水,也不上报朝廷请陛下差人来查,这不是有病吗。突然没水又突然出来个劳什子像,傻子才信没鬼呢。”
“最奇怪的是,手记明明记了是突然无水,陛下过了这么久才有所动作……”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胡向白望着太阳底下正在融化的一团白雪,闭上了眼睛。这东西太过扎眼,等他再睁开的时候,仍然有影子在眼前跳跃。
“春徒,给颜指挥使发快函,务必查清楚马裴呈这个人什么来头。还有,请他当心泽明堂……不,只查马裴呈即可。”
“为什么不查泽明堂?”春徒站起身,深看了胡向白一眼,胡向白略垂眼,竟是直勾勾盯着桌上的棋盘:“刘昉麟。”
只一个名字,春徒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低应一声,不再多言,先行步向书房。胡向白本来想再坐一阵儿,这么一来没了兴致,自数了十下也回了。
回信是四日后的事,暂且不表,只说这四日。原本该上涨的水位分毫不动,全县仍然只有筝湖湖底剩有一人高的水。尺水县这三年虽然不下雨,但是湖河极多,年初祭完水神后水位涨到头,水刚好够全县人用一年。
祭典后第二天,郑家家奴回报水位不见动弹,再一日,郑筠辛跪于祠堂整一夜。
第四日未过午,郑筠辛独身一人来至县令府。
胡向白本想等马裴呈的身份看清后再查郑筠辛,哪想到郑筠辛自己找上门来。彼时还没出年,按朝令官府衙门可以不坐堂;又加上胡向白研读县志,四日来一直没出过县令府。郑筠辛也是先跑了趟县衙,被彭骕打发过来才好不容易见着了胡向白,因此尽管是化雪的日子,他额头上仍蒙有一层薄汗。
“草民郑筠辛拜见胡大人,胡大人新春安康。”
“郑公子不必多礼,尺水县这两年民生有多依仗郑家,本官替圣上谢过。坐吧。春徒上茶”
“也要多谢圣上和各位大人多多关照。郑家既享豪绅声誉,也要为尺水做些实事才对。”
郑筠辛落座后,胡向白趁春徒倒茶时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心道这郑筠辛真是天生了张不会撒谎的脸。只见此人面白如玉,一头黑发未束,皆向后梳理,露出额间美人尖一点。又看他鼻挺唇红,额角下半寸有颗褐色的小痣,垂首时碎发滑落便被挡住。郑筠辛将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袖口略下滑,胡向白因此看见了他腕子上戴的银镯。
按大启风俗,男子十八岁即可加冠,加冠后一般不披散头发。郑筠辛是去年八月过的十八生辰,因郑员外病着,不便行加冠礼,此事就一直拖着。
“学生备了份薄礼,请大人收下。沈句和学生说了上回的事,怪学生思虑不周,才让大人误会。”
“你是秀才?”
“三年前中的,后来为了接管家事没有再考。”
“真是年少有为。”
“不敢,大人才是。”
春徒在一旁心想:你们俩也就差了七岁,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老气。
郑筠辛将东西双手奉上,又是个小盒,他似乎是考虑到了上次的情形,自己把盖子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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