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2)
“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从三日前就送养在郑家,现在应当已经在祭坛上了吧。”
“沈句!这便是你,郑筠辛说的知无不言?!”
“小人未曾有一句隐瞒不报。”
“好啊……好。是本官的过错了。”
胡向白气得直想打哆嗦,那沈句仍坐在那里,面上平平静静,细微处透着精明。
“大人,还有一个时辰便是晌午。”云酬雁正能看见院落里的日晷,此刻云散开些,它也终于有了用处。
“并非是我铁石心肠。好意劝您一句——尺水这浑水,您最好别再掺一脚进去。”胡向白匆匆路过沈句时,听见他这样说,登时停下了脚步。他背冲着沈句,仍是奋不顾身向门外冲的姿势,但盯着他的脸看的云酬雁明明能看见,一种如萌芽将要破土时却被巨石阻挡了的滞重感出现在了他的眼眸里。郑家的管家每说一句,这种感觉就平添一分,直到一种明亮的东西轰隆破碎。
“不知道马县令是否和您说过第一年的两个孩子是谁家的。
“当年没人愿意交出孩子,又怕来年没有水喝……
“先有一伙人纠集起来,让马县令把自己的两个孩子祭了。
“两个孩子淹死在筝湖的时候,马县令眼里流的是血。就在两个孩子五步开外的地方,那些人压着他不让他动弹。
“他夫人当日就撞死在了县衙外头的鸣冤鼓上。
“孩子刚咽气,筝湖水位就开始上涨,一天以后,全县大大小小的湖都灌满了水。”
——公务都整理齐全置在案上,我也没什么好同你嘱咐的事。
——还有几天要元正,我在任七年,七年未回家,实在是想快些回去看看家人,早些团聚。
——早些团聚。
“你们怎么可以……”胡向白张口,声音却嘶哑干涩。
——早些团聚。
“其后两年,马县令几乎不理事务,郑家为本地大户,自然有为朝廷分忧的责任。胡大人,良性未泯的谁做的出这种事情,可是全县十八万人的死活就在两个小娃娃身上。人一牵扯到自己的安危,就是假的也要试一试。
“您就是今天把那两个孩子救回来,明日不到就会有另外两个替死鬼……甚至您自己都有危险。”
——之明。其实天下百姓有自己的一套法令,如春夏更替,叶开花落。为官者的作用只不过是守着这套规则,时刻盯着它不要出格。有些事情不是你的正义可以解决的——我同你直说吧,他们不需要你的办法。你插手能怎么样呢?阴奉阳违,背地里骂你,扎小人咒你,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大人……”春徒的位置只能看见胡向白的背影,像是一条垂露竖的顿笔,凝立在白亮的天地中。他起身要过去看看,却见这条竖陡然抽去了力道一般,明明仍是挺拔地站着,却在隐秘处撒气漏风,伶仃地漂泊。
胡向白慢慢地转回去,颓然转动眼珠,将一双不对焦的眼挂向春徒的方向,嘴皮子蠕动。春徒无法相信他听见的东西,一句“什么”已经出口时,又觉得一切都可以原谅,一切都可以明白。
可是胡向白已经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罢了。”
他向桌案走,直到手抚上了太师椅的扶手,屁股落了座。然后他又说了一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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