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瘟疫（1/2）

从东曜前往南临部，穿行会安镇，再沿官道一路往南，最为便捷。

旧地重游，白游本该心无旁骛、纵马而去，却被落入眼中的景象所阻——街头巷尾出现了许多饥民，衣衫褴褛，不知死活，或一二个，或三五个，倒在一处，散发出怪异的臭味。

会安、旻陶、桐里是十二镇中最为富庶的三镇，往年这个时候，街头小贩吆喝成阵，大人领着孩童出门看杂耍、逛花灯，一派热热闹闹，绝不会像此时，冷冷清清不说，连空中都弥漫着颓败凋敝的气息。

好巧不巧，他刚转个弯，就遇到了蔡婶。

“是白游吧？”蔡婶遮掩着口鼻，不太敢认。

“是我。”白游拍抚着躁动的马，“这是……”

“你可别靠近他们！”蔡婶面露紧张，想抓住他，尚未触碰就收回了手，又道，“听说宜城一带发了瘟疫，会传染，死了不少人。侥幸活下来的，一股脑儿往北逃，说是东曜剑派会派发粮食，到了咱们会安就饿不死，这已是第三批了……”

“官所不管吗？”瘟疫一旦在会安爆发，十二镇和两派恐怕皆难以幸免。

“没用，没用的。”蔡婶沮丧地叹了口气，“你走的时候还小，不懂……”

会安官所的陈大人年事已高，被朝廷安排到此，发现除了朝廷，还有东曜、阆仙两个“地头蛇”管着。他性情软弱，不得不两边巴结讨好，惯会哭惨，好在“会安镇”镇如其名，这几年风调雨顺，很是太平。

白游牵马走到南门上，果不其然，陈大人当街抹起了眼泪。

“咱会安镇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没向山人报请，按说不能放行……可是、可是本官看不下去啊，身为父母官，爱民若子，能多救几个也好……让他们去、去外头排队，每天放五十人进来……”

原来是会安官所故意放的人，他下山前，孟师兄让他走官道，证明东曜尚不知情。

“不能放。”白游上前制止。

“什么人也敢置喙……”陈大人扭头一看，白衣劲衫，身后负剑，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山人何故到此？”

“把患了瘟疫的流民放进城内，你身为父母官，流民的命是命，会安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陈大人颧骨发红，凑上来接着哭：“本官也没办法呀，请山人去外面看看，成千上万的流民往这边来，难道要本官死守城门，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门外吗？”

放也是错，不放也是错，这陈大人想了个好办法，每天放一批进来，最好谁也挑不了他的毛病。

“这么大的事，不上报吗？”

“千万别冤枉本官，信使早派出去了，想是山人们自顾不暇，哪还管我们死活？”

白游从他的话里揣摩出了别的意味，聚众声讨也好，瘟疫蔓延也罢，这些祸事没能动摇东曜的根本，但各方百姓已对他们失了信任。

放行的时辰到了，卫兵刚把城门挪开一条缝，流民霎时蜂拥而至，挤破头似的往里闯。

几个瘦弱的女人、孩子混在人群里，一时跌跌撞撞，被冲倒在地，四周俱是如狼似虎般的青壮男子，稍不留神，踩断手脚事小，送了性命事大。

女人尖锐的哭声引起了白游的注意，他腾身上前，跃出门外，在众人肩上踩踏借力，逼迫他们停下脚步，而后循着声音，将受困的女人与孩子挨个救了出来。

“义士你行行好，好人做到底，带我们进去吧！”一名女子揽着身旁的孩童，“咚咚咚”的给他磕头，哭泣不止，“再吃不上一口热饭，我饿死没事，孩子要撑不住了……”

流民中的老弱妇孺见此情状，纷纷朝他跪下

来，叩首如捣蒜。

每日放行的名额只有五十个，身体弱些的，挤不进去，留在镇外与等死无异。

就这片刻功夫，城门被拥挤的人潮撞出好大个口子。镇上的卫兵不多，拦了这边的，拦不住那边的，场面顿时失去控制，疯了般的流民涌入镇中，先抢吃的、用的，再抢值钱的东西，四处鸡飞狗跳，哭喊声不绝于耳。

陈大人吓得慌不择路，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找了间民居溜进去，捅破窗纸，边张望边瑟缩着发抖。

“圣上有旨！各城各镇关闭城门，不得放行，所有流民，退回襄州以南！抗旨者，斩——”

来人红衣轻裘，勒马而立，圣旨高举于顶，非皇亲国戚不能有此气度。

“齐小公子，我们似乎……来迟了一步。”悄声对他说话的，正是戢广坤。

“全部抓了，送出城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遵命！”

齐傲然扬起马鞭，身后二三十骑即刻散开，无论是不是流民，但凡衣冠不整、神色慌张的统统抓捕回来，逐出城外。

他们并非寻常官兵，身上带着功夫，对上四散奔逃的流民，直可以一当百。

陈大人如蒙大赦，踉踉跄跄地跑出，他不认识齐傲然，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戢广坤见他支吾，介绍道：“这位是当今齐贵妃娘娘的族弟，圣上新拜的长铗校尉、昭南将军。”

陈大人毕恭毕敬，匆匆忙忙顿首再拜。

“齐校尉”也好，“齐将军”也罢，年纪轻轻就受此圣宠，无论如何是他开罪不起的人物。

“劳烦陈大人安排人手，挨家挨户盘查。圣上说了，流民罹患瘟疫，为免疫情扩散，必须将他们逐回襄州，再行处理。”齐傲然义正辞严。

“是是是！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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