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驰援（1/2）

白游从问道台的机关梯向下，谷内四处空荡安静，一个弟子也没见着。

阆仙确如萧闻歌所说，不剩几个人了，难怪镇民们肆无忌惮地堵于门前示威，他们人多势众，想是用人堆也能堆进去，届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岂不痛快？

崔墨周坚持只拦不杀，宁星映误伤镇民，已在他跟前跪了一个时辰。

正说着话，远处山道上响起颇为熟悉的呼喝声，七八辆宽大马车排成一字长队，不急不慢地驶至人群外。

领队一招手，身后数人从马车上跳下，幕天席地摆起了宴。长毯一字排开，红漆食盘里盛着炙肉、果蔬，更有甚者，吊起炉灶温上好酒，一时香气扑鼻，惹得众人腹中馋虫叫个不休。

那领队的容貌似曾相识，待转过身时，白游一眼认出他肩上的纹饰——骄雨叶，是叶家商行的人！

为首的正是叶禄海，他不慌不忙地与叶家诸人围坐一处，有说有笑，根本不在乎饿了一整晚的镇民用豺狼虎豹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

目光穿过人群，白游远远看见叶禄海叼着块饼，从马车上取下一杆旗子插上，旗面一行大字：“愿下山归家者，赠纹银五两，肉一斤，酒一壶”。

叶家商行不比山人们高高在上，十二镇百姓或多或少与商行有接触。每逢荒年、灾年，叶家凭着家底雄厚，常游走于各镇设棚施粥，叶家掌柜名为叶普仁，是以人们背地里唤他“叶菩萨”。

正值大年初一，叶家商行说送钱、送肉、送酒，那必不是假话。

倘若家中儿孙果真殒命于阆仙，为讨公道，不会因这点小恩小惠而动摇；但若不是，白给的东西凭什么不要？

镇民们纷纷转身，闻着酒肉香味，盯着叶家马车，默默咽了咽口水。

瞧他们态度松动，忽有人大喊：“叶掌柜，莫非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侄儿叶非郁可不就死在东曜吗？你竟然帮他们？”

叶普仁款款举杯：“那我可像你一般，堵于山门，状若恶匪？”

那人又叫嚣道：“为亲友报仇雪恨，状若恶匪如何？流血丧命又如何？”

叶普仁目光一冷：“报仇雪恨？是谁告诉你，孩子们死在山人手中？三年一度，十月试炼，选出寥寥几人入门，是专门用来杀的吗？”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叶掌柜上前一步，遥对崔墨周道：“听闻新掌门继任大典定在正月十六，届时会向天下人澄清真相，是否？”

崔墨周执剑抱拳，微一颔首：“是。”

“诸位若不嫌弃，可暂随我前往旻陶，耐心等待。十二镇数代依附两派，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山人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大伙儿冻得瑟瑟发抖，左右挣点儿钱花，没想把命搭在这。

“在此处签字摁手印，领了东西下山去吧。”叶禄海比了个“请”的手势，四哥在一旁帮他备好酒肉银钱。

道理说明白了，镇民们左顾右盼，谁也不肯先动。

此时，一人钻出人群，走向叶禄海，写了名字，又呵了呵拇指，蘸了印泥按下。

叶四哥看他是头一个站出来的，给他多添了一斤肉。

有人动了，后面三五成群都跟着动了，你推我搡的，生怕别人抢到了，独漏了自己。

山道狭窄，仅容一辆马车通过，叶禄海和几个叶家弟兄身上带着功夫，不怕他们不守秩序。

叶普仁朝崔墨周点了点头，径自返回车中，车内端坐之人低道：“谢谢。”

“不必，我不过是个商人，你允诺十倍偿还，我才会答应。”叶普仁掸衣坐下，连看也未多看他一眼。

车内气氛渐冷，车外众人的脚步声则愈发清晰，熬了一天一夜，终是等到叶家作保，纷纷下山归家去了。

孟旸垂首沉默半晌，才道：“对不起。”

“我受不起。这句话，你留待百年之后，与他说吧。”

镇民散去，阆仙诸人皆松了口气，崔墨周单膝蹲下：“宁师弟，起来吧。”

宁星映要背挺得笔直，拗着头，抹去几滴眼泪：“是我们错了吗？这么多师兄弟无辜惨死，为什么还要怪我们？”

“不怪你们，怪我，怪我没来得及跟他们解释，委屈你了。”

与东曜齐名，风光无两的阆仙剑派而今只剩寥寥十八人，且大多有伤在身。面对镇民们的重重责难，崔墨周既要恪守君子之风，不愿出手伤人，又要遵循门规，不得透露奇石的秘密。

“白师弟，见笑了。”崔墨周勉强一笑，请他入内说话。

白游摇摇头，既到了阆仙，便打算把与萧闻歌共同的想法告知崔墨周。

萧闻歌的继任大典定在正月十六，他们想将崔墨周的也定在同一日，两派协力同心，既是一桩美谈，也更显声势浩大，但这必须得到崔师兄本人的首肯，才好请涛先生一并操办。

“近来太忙，没顾得上与你们几位商议。”崔墨周举起茶盏，里头的残茶早就凉了。

他们一同历经生死患难，“你们几位”指的自然是萧闻歌、白游和孟旸，他们救两派于水火，深得各位尊长与弟子们的信任，将来同掌东曜，于阆仙而言，亦是好事。

正说着，门外忽然进来一名女子，熟练地靠近桌案，为他们续上茶水。

“林……师姐？！”白游感到一丝异样，林师姐剑不离身，气质清冷，怎会做些端茶倒水的活？

林芳存目光与他对上，旋即惊恐般地收回，瑟缩着躲到崔墨周身后，手指抠住椅背，抿着唇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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