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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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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与平常无异的一天。

卞岚哄着厨娘做了他垂涎已久的鲜汤白玉馄饨,傅少容有幸一同吃了。午后,卞岚窝进了他的小账房,说要理一理上月的账簿,景畅园则迎来了一位十四岁的少年访客——檀央。

傅少容唯一的学生。

檀央是百缀楼二十七位门客中最年幼的,天资上乘,悟性极高,入府以来甚得司鸿凌宠爱,所以被领给傅少容做了徒弟,隔日需到景畅园上一次课,讲授诗词、数术和蛮语。

平心而论,傅少容很愿意教导有慧根的孩子,但檀央的“求知”里掺了太多杂念和功利。十四岁的少年,锋芒都显露在外头,说话间偶尔漏出一点蛛丝马迹,细细辨来,全是想要取代傅少容的野心。

而这是司鸿凌默许,甚至授意的。

因为以傅少容受保护的程度,如果过不了司鸿凌那一关,外人连擅入景畅园接近他都不太容易,遑论还要正正经经地坐下来学走什么。

这些年,傅少容越来越看不透司鸿凌了。

越来越看不透。

他用半条命偿还了一饭之恩,十四年来跟随司鸿凌,从未有过背叛,可司鸿凌似乎觉得这还远远不够。在他们之间始终横着一道看不见的隔阂,一面是对傅少容无微不至的保护和栽培,另一面则是日益加深的提防和猜度,仿佛这主仆关系天生是松动的,不牢靠,总有一天要分道扬镳,所以才寻了檀央早做打算。

他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司鸿凌相信自己的忠诚?

傅少容无计可施。

-

送走檀央后,傅少容抬头一看,暮光倾斜,已到了快开宴的时辰,就抱琴去了金石阁。

殿外鳞瓦涂赤,殿内人影绰绰,仆从们忙着挽帐、清扫、备酒,他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调弦,还不忘烹一壶茶。不久,有人逆着日光踏进大门,见他在,立刻转着手中一柄折扇悠然踱了来,朗声道:“兰章怎么到得这般早?”

剑眉而星目,气逸而神检。

是韩及。

傅少容与他相视一笑,指尖仍旋着琴轸,待正完七弦,一滚一拂听过了音,才取丝巾将琴盖好,问道:“从折兰居过来?”

“刚睡醒,从自己屋里来的。”

韩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往傅少容身旁一坐:“你也知道,但凡晚上有酒席,殿下白天就不干正事。折兰居得了半日假,程亓他们一伙儿去茶楼了,说是跟司鸿五那边结了梁子。我这人反正懒惯了,也不待见那边,索性回屋补觉去。”

“也是。”

傅少容笑了笑,倒了一杯茶给韩及:“提提神吧。”

他自有一套独特的烹茶方法,茶汤清透鲜美,与别处滋味十分不同,韩及第一次喝到就牛饮了半壶,从此没事就登门讨两杯。今天一喝,果然惬意非凡,有提神醒脑之效,于是很不客气地又添了一杯。

他捧着茶杯问:“兰章何时来的?”

“倒是不久。”傅少容指了指七弦,说,“我有一两年不曾上殿了,琴到了殿上,音色会与平时不同,提前试试,晚上才不会失了水准。”

韩及摆手笑道:“这曲子是我胡乱作的,不值得费心。”

傅少容却道:“期成莫要自谦。听曲识人心可不是空谈,你心怀明君,志在天下,这曲子寄托了心志,自然是要好生对待的。”

闲来无事谱成的曲子被名家如此看重,就好比童子的初学之作被贴在学堂上供夫子瞻仰。韩及愈发不好意思,连声道:“折煞折煞,从你那《乐闻集》里随意拣一篇出来,哪篇不胜过它十个八个品阶?”

乐闻集?

突然听见这三个字,傅少容怔了怔。

《乐闻集》是一本琴谱雅册,栾北文人有结集互赠的喜好,彼此吹捧一番,各赚美誉。而长久以来,傅少容抚琴全凭心意,从不学别的门客那般附庸风雅。

他只有一本《乐闻集》。

当年司鸿凌遭废,凤离东宫,人心崩散,有那么一段最落魄的时候,环顾四周只得傅少容一人不离不弃。傅少容那年十五,又是个家养文客,怀里除了一架玄木凤尾琴再无其他,便日夜奏琴,为司鸿凌消愁。

后来,司鸿凌念其衷肠,命人将曲子一一记谱,编制成册,存放在折兰居中,取名《乐闻集》。

司鸿凌极少做什么重情义的事,这是难得的一件。

再后来,司鸿凌广纳贤士,意图重谋大业,这本《乐闻集》便成了过去耻辱的证明,连同当时的许多东西一起被下令销毁了。它们堆作小山,焚烧出一道耀眼的火光,散发出焦臭的味道。

浓烟里,司鸿凌的笑容扭曲而痴狂。

傅少容发觉自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却不是为了《乐闻集》。

曲无定势,今天烧了,明天抚袖重弹,又是一曲新声。但他分明看见在时间面前,连人心也成了一种全无定势的东西——曾经倾心付出的、被视作患难扶助的情意,时间一长,褪去颜色,反倒成了耻辱的痕迹,要千方百计根除。

他接受不了。

直到今天,他也不曾谅解司鸿凌。

-

“那本集子……还在吗?”

“还在。”韩及说,“原本是要烧毁的,碰巧搬东西那会儿我在,捡了漏,就给藏了起来。回去一翻,这么妙的集子,殿下倒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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