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刘家浜皱着眉头拽着五燕子从乐队中间穿过去，见蒋儒生笑眯眯地立在廊檐下，便上前贴着他的耳朵询问缘由。他接连问了好几遍，蒋儒生却始终笑而不答，最终他才指着对面门上的对联说：“祝你寿比南山！”

刘家浜这才恍然大悟，没好气地说：“瞎折腾什么啊？这是？”

蒋儒生满脸嬉笑着大声说：“我的哥哥嘞，生日就应该轰轰烈烈地过，悄无声息还过哪家生日啊？活着就得图个热闹，冷冷清清多没意思！我这一生冷清，好不容易你来了，得好好热闹一下……”

刘家浜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毕竟人家一番好意，因不能当众让他难堪，只好先拽着五燕子进了房间。等进了房间，他一把将门插上，示意五燕子坐下休息，说：“等外面安静了咱再出去，真是够要脸的，这会真是要着脸了！瞎闹腾！”

他将自个买的白烛点着给母亲布置好香台后，拉着五燕子开始跪拜。跪拜好了，他又悄悄地收拾了祭台，随后换身干净衣服坐着静等外面的声音停止。

好半天，外面的吹拉弹唱终于停歇了，刘家浜打算开门看看究竟。还没走到门后，就听见蒋儒生在外面试探地打门，说千真万确已经请乐队班子走了，饭菜烧好了要出来吃饭了。大概是害怕刘家浜生气，蒋儒生好一副低三下四的腔调，知晓刘家浜脾气倔强得迁就着。刘家浜听着蒋儒生那媚生生的声音，只好拉开门栓一把拽开了房门。迎头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蒋儒生也不答话，笑着冲里边的五燕子招手：“小嫂子，出来吃酒席了，我请了城里有名的龙大厨做了清炖蟹粉狮子头和三套鸭，包你喜欢吃！”

五燕子一听有好吃的，高兴地出来了。她拉着蒋儒生和刘家浜的胳膊，一边一个往堂屋走，惹得厨子们指指点点地说笑着。蒋儒生一看人家都站在院子里笑，就赶紧挣脱了五燕子的手，冲过去塞了红包，冷着脸都将其打发走了。关了大门，院子里即刻就安静下来了，先前的那一幕幕都跟没发生似的，让人有点恍惚。

刘家浜一开始觉着别扭，这会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也就不怎么生气了，既然饭菜都上桌了那就坐下来吃吧。蒋儒生将两边的酒都满上，端着杯子说：“哥哥嘞，我这就给你祝寿了，不管你痛不痛快，这辈子我就给你如此热闹庆一回生，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管，也不能管！”说完仰头一饮而尽。他喝了酒，刘家浜不能别扭着不喝，赶紧道了声谢，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五燕子怀了孕，不喝酒，只顾着夹菜吃，吃饱了也就先回房休息了。这边屋子里，两个老男人推杯换盏渐渐地就有点醉了，索性就都放开了脸面，不再别扭了。

刘家浜记着蒋儒生本来酒量惊人，这一天比较奇怪，不到半斤酒也就醉的差不多了。他因为差不多也醉的双腿打颤了，想着再多喝定要出事，就打住不再续杯。后来，借着酒劲吃了些饭菜，差不多饱了也就回房睡了。

刘家浜回房间前本打算将蒋儒生扶到床上去的，可他坚持要收拾饭桌和灶屋，他拗不过他，只好任其折腾。他回到了房间，从窗户里看向对面，蒋儒生还在晃晃悠悠地来回收拾着，突然他眼眶一热，两行泪水滚落而下。

关上窗的那一刻，刘家浜坐在床上，看着酣然入睡的五燕子，又想到了刚才泪眼婆娑的蒋儒生，心里好不是滋味。他想，人到末年，可不就是渐渐西沉的太阳么？太阳迟早都要沉下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人生无论长短最终都会像西沉的太阳那样落幕，当太阳不见了踪影，换上了黑夜的帷幕，新的生命又将开始，新的轮回又将开始了。新的生命，新的干净的眼眸，新的人生之道，一切都充满了未知。路途中是谁偶然碰到了谁，是谁牵了谁的手拥抱了谁的身体，最终又是谁和谁相伴过了一生呢？无论幸福和悲切，都是一生喘息。只怕其中总会有牵绊，因总有人惦记和牵挂着，终因世俗的偏见要在无限的感概和惋惜中期盼着逐渐老去，像太阳一般，西沉了。又是一个轮回。他哭的压抑而又痛楚，却无法向任何人道出此中的辛酸。

然而难过的人可不止刘家浜和蒋儒生两个人，廉淑琴因许久都找不到丈夫，整个人像死了半截子。她怄着眼睛盯着前来兴师问罪的咸麻子，声音低沉地说：“我已经当他死了，你想知道他在哪？我也想知道他在哪？想砍死他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说完就捂着脸嘤嘤地哭，哭的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倒不像平日里刻薄泼辣的她了，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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