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刘家浜原本是打算隐瞒儿媳妇们回娘家这件事的，可眼看着天黑了英红还没回来，知道瞒不住了，只好招供。廉淑琴竟然没有发怒，用少有的平静口气，说：“当家的，你打着手电去迎一下，兴许这会已走到半路了，一个女人家走黑路总归不好，还有了身孕！”

刘家浜赶紧应声：“嗯呢，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迎迎她！”

刘家浜拿起手电前脚刚走，廉淑琴就吩咐桃柳和七梅去烧晚饭，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没有说话，拉着一边傻站的五燕子进了灶屋。她们三个进了灶屋，廉淑琴就一脸疲倦地去了堂屋，直到这边灶屋喊吃饭了，才慢腾腾地披着棉袄出来了。

英红已经回来了，叽叽喳喳在讲述前一刻走黑路的感受。说她简直怕死了，感觉野地里林子里到处都有眼睛在看她，最后啰啰嗦嗦地说看到前面有手电照过来，她就知道是公公来了。又说，看见公公那一刻她是多么的开心，一下子就扑到在公公的怀里了，眼泪噗哒噗哒地直往下掉。

廉淑琴白了一眼英红，斥着：“女人家家的，别满嘴炒豆子，你这样的话叫人家听见了，会怎么想象我们刘家人？”

英红叫廉淑琴斥责的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包括刘家浜。刘家浜原先是不害怕她的，他从来都没像儿媳妇们那样害怕过谁，可今天做贼心虚，他竟不知不觉地开始膈应她了。

接下来的两天，刘家的生活还是照旧。因家里边的芦苇已经用完了，又因去湖边的三个儿子外加宝华都没回来，所以这两天刘家处于停工状态，这绝对是少有的空闲。空闲的时间多了，大家没事做了就会觉得无聊。因害怕廉淑琴会不高兴，英红也不敢提议让两个嫂子带她去集镇上逛大街。五燕子倒是没什么忌讳，脱口就将英红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好在眼看着要过年了，看样子廉淑琴也不太想为难孩子们，于是破天荒地应允了。三个小媳妇都高兴坏了，唯独开口提议的五燕子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积极主动。她一脸无邪地说：“我就不去了，我嫌赶集人多乱糟糟的，你们三个去吧！”

三个女人没能弄明白五燕子为什么主动提议又不和她们一起去，就不管她了，收拾妥当拉着手高高兴兴地走了。这真是少有的和睦场面，平常三个人可没这么亲密无间，可见女人啊都是些奇怪的极富戏剧性的生物。

廉淑琴见五燕子没跟着一起去，便转脸说：“你真的不和她们一起去啊？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后庄磨豆腐吧！”

过年磨豆腐吃豆腐是千百年来老祖宗留下的习俗。乡下人的大年，总要和豆腐千张联系在一起，无论穷的富的，无论有钱没钱，磨一盘豆腐好过年。豆腐是怎么和新年的平安牵扯到一起的，难以考证。对于刘家浜和廉淑琴这样的农民来说，他们也不需要什么考证，反正过年的规矩都是前人传下来的，亘古不变。

五燕子显然很开心，能和刘家浜一起去磨豆腐是她心中所愿。廉淑琴见她那么开心，怄着眼说：“竟有人主动要干活而不要出去玩的！真是活见鬼了！”不过她也就随口骂骂，并不深究。

刘家浜默默地将廉淑琴早就泡好的三十斤黄豆，一头十五斤用扁担挑着。锁了大门，三个人一起朝着后庄走去。路上，不断有熟人打招呼，刘家浜在刘家湾是出了名的好名声，大伙都愿意和他说话。豆腐坊不是很远，就在刘家湾的小河口。早年的豆腐坊都是自动化的，用流水带动磨盘来磨豆浆。可近些年大家争相种植水稻，将河水都流引到了水稻田里，虽说现在是冬季，可因岔流实在太多，于是豆腐坊水道就开始弱流了。弱小的水流根本带不动上百斤的石磨盘，可年要过，豆腐要磨，为了磨豆腐大家只好动用人力。

磨豆腐的人很多要排队。廉淑琴吩咐五燕子将黄豆倒进旁边公用的水桶里，然后袖着两只手站一边候着。刘家浜趁机踱到一边和男人们吸烟闲聊。男人们的话题多半和女人们有关，有无聊的男人话锋直指五燕子。对于刘家湾的男人们来说，五燕子是个新鲜的面孔，新鲜的面孔总会吸引一些注意，于是便有了想要聊及的话题。

“老刘，你家的那个亲戚皮子真的很白跟白瓜一样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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