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走出殿门的一刹那,三绝头上的重量就倏地变轻了,颇黎钗变回了高挑的美人,直直地往前方的昏暗里走,头也不回。
三绝急跑了十几步,才抓住他的胳膊:“你往哪儿走呢?现在怎么办——”
苏瞻星转过脸时,三绝瞧见什么晶莹的东西在他眼中破碎。
“你、你在哭吗?”三绝颤抖地问道。
“我当然在哭!”碎裂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发红的脸颊,苏瞻星从三绝手中拽出自己的胳臂,“明明说好了……明明答应过我的……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得气喘吁吁,好像痛得直发抖,无法呼吸。
他的眼泪在三绝的手背上碎开,像雪那样冰凉。
若说世间有三样美景,美人啼泪绝对算得上其一。苏瞻星本就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么气呼呼地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惹得人直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虽然三绝遇见他的时间很短,却十分笃定自己从未见过苏瞻星这副模样,因为她心里的某处跟被菜刀劈了似的隐隐发痛。
三绝太过专注地看着他的脸,以致错过了落在手上的眼泪凝成了冰,亮晶晶的霜末从她的掌侧滑落。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一声钟撞似的长喝就从大殿里射了出来。
“传——!”那叫声拖得老长,压过了三绝开口的声音。
“白旻旭!”
旻旭?
这名字像一把锤子猛地击中了她的胸膛,引起的嘈杂声在她耳边回荡着,让她头晕目眩。
怎么会呢,哈哈。肯定只是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名字而已——
然而她的思绪蓦地凝固住了,一个与三绝身高相当的少年正被吏者用长戟压着与她擦肩而过,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如垂暮的老者般黯淡无神,步履僵硬地向前直走,仿佛看不见三绝。
他仍然穿着哭闹上吊时的那件短袍,就像当时一样,他领口右侧的系扣还是松松垮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她还没来得及用针线给他缝补。正是这一微不足道的细节,令三绝猛地回过神来。
她肺里的每一丝空气好像都被挤压了出来,踉跄地冲上前,想要拦住他,但她的手肘和臂腕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力量,错开了白旻旭的衣角。
一阵猛烈的剧痛抽搐着穿过三绝的心脏,从那儿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她在耳朵的鼓膜上听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巨响,却仍像个喝得死醉的人晕乎乎地往前挪着。
一股坚硬的力道紧紧地扶住了三绝,也阻止了她继续往前。
“外人不得干扰冥王审判,如果你现在闯进去,就不只是他的问题了。”苏瞻星的声音仍带着一丝哭腔的鼻音,却明显比她冷静得多。
“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三绝痉挛似的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明明已经代替他去结阴亲了啊!已经为他做了一切了啊?”
她的死亡就是为了换回他的性命,如果旻旭死了,一切就没意义了。
心口传来的剧痛似乎攫住了三绝的呼吸,她发现自己的整只手臂都是殷殷的红色,但看一会儿后,画面又变成了泛白的金色,一会儿是紫红,一会儿又被卷入漆黑的漩涡。
三绝的腿软得撑不住身子,但苏瞻星及时地扶稳了她。
“这心疼的病还没好吗?”他锁紧眉头看着她,闪亮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心痛之症?”三绝强忍着疼痛喘息。视线内像是起了雾,一片朦胧,她却仍能感知到面前人的视线闪躲着离开了自己的脸。
这心痛之症整座镇上都只有她爹和弟弟知晓,因为这不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而是长大后才突然患上的。
她不舍得花钱去看镇上的医者,只拜托路过的行脚大夫诊过,那面色黧黑的老头儿说,三绝的心脏似乎有部分缺损,还能如此生龙活虎地过日子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不过此病不宜伤心劳损,不能惊惧过度,否则会瞪着眼珠子心梗而死。三绝自认比他人迟钝,一般也不会被吓到,就没把这病放在心上,直到遇见棺材里缓缓坐起的美人凶尸。
她本以为死亡可以解决、治愈一切,却没想到这病也跟着她来到了这鬼地方。
三绝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滴仍旧红艳艳的泪痣,向那个方向摸去。
“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把揪住苏瞻星的衣领,暗紫色的缎料被那股力道抓得发皱。“你,你可以到人间去的对吧!”
苏瞻星点了点头:“可以。”
“现在就带我去……求你,我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有阿爹、阿爹也一定出事了——他宁愿在我脑袋上敲一棍子把我扔进棺材都要保住旻旭,一定不会放任他遭到这种事的!”
“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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