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这人呐，要是独惯了，在风口浪尖上待久喽，自然百毒不侵。

什么刀枪剑戟，明争暗斗，都识得破，看得穿。

到最后，却偏偏怕这些个真情呀、遗恨呀。

最伤怀，莫如是。

穆琏拿冷眼瞧着，宋弈自打见了这楚公子，性子也和顺了，笑影儿也多了。

从前的做不得数，那厮多半是为了打马虎眼，糊弄事儿的，哪里比得上现在。

心里眼里，都是说不出的欢喜。

要说这楚公子冷冷清清，目中无尘也便罢了，谁知这人看似是个落魄书生，还瘸着一条腿，按理说合该是个萧索的模样，偏生谈笑如春风，一派朗朗之气。

对待旁人，礼数周全妥帖，骨子里隐隐带着股疏离，本该不好亲近，谁料到在宋弈那厮面前，全都化作了一江春水，弯弯绕绕，温温柔柔，总教你挑不出错处，却无端的憋气。

穆琏心中恨的牙痒痒，宋弈这厮，瞧着伶俐，这眼睛是盲了不成？什么楚公子，一看便知居心叵测，宋弈一口一个兄长叫的倒是顺溜，这张温文尔雅的皮下，可不是要与你做兄弟的。

这楚公子是个心思玲珑的，本就势同水火的两人，偏生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看了眼宋弈，眼底藏了丝不易察觉的笑：

“阿弈，世子殿下瞧着像是脸色不大好，你早早跪了安，也好回去疗伤。”

宋弈那厮想都没想，依言点了头，便要来请辞，穆琏笑的风度翩翩，眼里却蓄着火：

“令弟的伤一直是江老御医给瞧的，已经派人去请，想来这会儿便要到了，楚公子若有急事，本王也不便多留。德顺，送楚公子回去罢。”

宋弈似乎想到了什么，恳切道：

“兄长你走了这样远，还是早早回去歇息罢。不必担心我，江老御医医术了得，必然出不了差错，待我回去了，便去寻你。”

本以为宋弈这厮，难得揣测了回主子的意思，要说些个场面话，没想到却这般的殷殷照料。楚公子叮嘱了几句，便一早回去了，宋弈这边无知无觉，直到江老御医问完诊退下，才瞧出来穆琏仍是一脸阴沉。

宋弈准备探探口风，觑着神色喊了声：

“……殿下？”

穆琏抬眼看过来，宋弈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穆琏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定定的盯着宋弈：

“你躲什么？”

今天穆琏看着不大对劲，宋弈又往后推了一步：

“世子，若没有别的事，小的先退下了。”

穆琏将话头接过，仍旧盯着：

“怎么，你要回去找他？”

宋弈点头，坦然道：

“是，以免兄长记挂。”

穆琏忽然笑了，命身边的吉祥取酒来，将杯中斟满酒，自顾自喝了一杯：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话么？”

宋弈望向穆琏，缓缓道：

“殿下，我与义兄究竟如何，此事……似乎与殿下无关。”

穆琏手中攥着酒杯，像是在竭力遏制什么，半晌，穆琏看了眼宋弈：

“你胆子愈发大了，在本王身边当差，本王难道约束不得你了么？”

宋弈觉得这人八成是醉了，但是也不敢违逆，只得开口道：

“殿下自然约束得，小的还指望着殿下多多提拔小的，能早日治好兄长的腿疾。殿下说什么，小的应下便是了。”

穆琏看着宋弈，笑了，有些落寞。

“退下吧，本王有些倦了。”

宋弈有些迟疑，还是行礼准备告退：

“殿下好生休息……”

宋弈刚要转身，穆琏的声音就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宋弈，你方才说的，可作数么。”

宋弈微怔：

“不知殿下指的是什么……”

穆琏缓缓道：

“京中有一批贪腐的案子，我要往颖州去判，你若随我去了，差办的好，我便命御医所上下医治你义兄的腿疾，如何？”

宋弈大喜过望，登时换了一副模样，殷勤的给穆琏斟酒，眼里闪着亮：

“殿下此话当真？”

穆琏眸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看着宋弈：

“宋弈，本王能成全你的心思，那本王的心思该如何，嗯？”

宋弈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殿下所言，小的不明白。”

穆琏定定的看过来，目光锁在了宋弈的脸上：

“你果真不知么，大抵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过得了今日，那么明日呢。”

穆琏叹口气，仰头又饮尽了一杯：

“我并非要你如何，你只当我吃了一席酒，说些醉生梦死的胡话，到了明日，便都过去了。”

“我已派了御医去医你兄长的腿疾，你不必担忧，亦不必说些勉强的话，做些违逆心志的事，且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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