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老人与海（1/2）
雨幕中, 夏深和方一晴一前一后追逐着正前方的身影。
对方身材矮小, 佝偻着腰, 伸展开的手臂犹如枯枝, 瘦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刮倒。他正站在有如活物般的水面上，像冲浪似的借由水的动力带着他向大海的方向奔去。
老人轻车熟路在林间和小巷中穿梭，走的全是人迹罕至之地。又因为他并不需要步行，以至于对于夏深和方一晴而言，想要跟上老人变成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哪怕经过训练，方一晴还是感到很吃力。
当然，不仅方一晴吃力, 连夏深都快要跟不上老人。
看着老人借着水流的力量跃上屋顶，夏深喘着气说：“一晴, 走这边！”
他看出老人打算入海, 于是带着方一晴绕过重重障碍，试图先赶到海边。
可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 两个外地人怎么可能比一个抄小道的本地人速度快。等夏深和方一晴终于气喘吁吁跑到大海边时，海面上只余汹涌的波涛，什么也不剩。
“呼——夏……夏深，我们跟丢了？”方一晴撑着腿问。
夏深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渍, 阴晴不定看着海面：“可能有船只在接近禁海，他的能力和水息息相关, ‘海神’是他没错。”
“现在怎么办？”方一晴焦急地看着海面。
夏深沉思了片刻, 说：“你来决定吧, 我们是回别墅, 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
方一晴想也没想，斩钉截铁道：“等他回来！”
两人在海边找了处避雨的地方，一人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岸线。
海边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乌云散去，月亮弯弯挂在天边，在海面上投下银白的月光。
夏深突然问：“你冷吗？”
方一晴冻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嘴里却倔强地说：“不冷。”
夏深没有再说什么，他不容方一晴拒绝，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尽量帮她挡去寒冷的海风。
方一晴耳尖发烫，却无法拒绝这份温暖，呆呆任夏深搂着。
两人就这样坐在岩石上，一言不发地等待了几个小时。
月上中天，方一晴突然站起来，定定看向一处。
夏深随同张望，发现老人的身影出现在大海中。
老人被海浪击打得摇摇晃晃，正从海中向陆地上走来。比起先前，老人显得狼狈不堪，几次差点栽倒在海浪中，仿佛体力不支，随时都会倒下。
方一晴急忙跑了过去，夏深紧随其后。
“您没事吧？”方一晴想要搀扶老人，却被老人一把推倒在沙滩上。
夏深正要发火，但借着月光看清老人的情况时，他仅是扶起方一晴，沉默地站在一旁。
老人身上没有一处好肉，全是狰狞的伤疤。他瞎了一只眼，左腿明显骨折过，因为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以至于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新伤叠旧伤，老人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还不住向外渗出丝丝血迹。在这具苍老的躯体上，这些伤口早该让他动弹不得，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起老人，让他能够一瘸一拐地拖着残躯向前走去。
方一晴默默跟随在老人身后，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湿透的衣服，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夏深看出方一晴似乎又陷入共情中，不敢打扰，仅是在后跟随。
寂静的街道上，老人在前一瘸一拐，丝毫不理会跟在后边的两人。
他回到破旧的宅院，打开门，一个人孤单地走了进去。
方一晴坐回原处，双手抱膝。
夏深不言不语，和原先一样搂住了她。
“想哭就哭吧。”夏深轻声说。
方一晴抿着唇，强忍着眼泪，死死盯着潮湿的地面。
夏深叹了口气：“不要勉强自己。”
这句话似乎触动到方一晴，她将头埋入膝间，微微颤抖。
没多久，她突然用力锤了夏深一下，仰起头含泪笑道：“我才不要做个爱哭鬼。”
夏深搂着方一晴的手逐渐收紧，他掩面苦笑道：“拿你没办法……”
————
第二日清晨，游弋早已等候在客厅。
虹穿着一身波西米亚风的长裙，背着草帽准时出现。
“你这是怎么了？”虹走进游弋，眼尖地看见游弋脖颈上显眼的青紫色痕迹。
因为虹的碰触，游弋感觉到些许疼痛。他避开虹的手，微笑道：“被一只小狗抓伤了。”
虹没有多问，仅是善意地提醒：“你现在是活着的人，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
游弋岔开话题：“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我们出去随便走走。”
虹带着游弋在远离市区的居民区闲逛，相比市区的繁荣，这里破旧而脏乱。
木板上的油漆在风吹日晒下脱落起皮，房屋的墙壁上画满乱七八糟的涂鸦，墙角堆着无人清理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破损的木船重重搁浅在碎石上，一只雪白的海鸥伫立在船头。
两人沿着海岸线漫步，看着当地居民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大人们挽着裤腿搬运杂物，老人叼着烟斗听着收音机。皮肤晒得黝黑的孩童光着脚四处追逐，还有好奇的孩子跟随在两人身后，嘻嘻哈哈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虹将手中才买没多久的食物分给孩子们，并温柔地揉了揉孩子们的发顶。
看着虹不同于以往的真诚笑容，游弋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你真的是为我而来？”因为喉咙受伤，游弋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虹背着手转了个圈，宽阔的裙角像喇叭花一样扬开一个漂亮的弧度：“是。”
游弋问：“为什么？我和你之间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我想不明白原因。”
虹走进游弋，离他很近。
游弋有一种想要后退的冲动，身体不由自主紧绷而僵硬。
他能够闻到虹身上的香水味，那是混合着乳香和波斯香，满是异域风情的味道。这香味和虹的气质并不相称，但如果由他来挑选，他也不知道什么香水更适合眼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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