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老人与海(1/2)
“要下雨了。”夏深抬头看向漆黑的天幕, 喃喃。
沉闷的雷声炸响, 方一晴抱膝坐在宅院门边的石头上, 没有做声。
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夏深说:“有时候我不太懂你。”
方一晴轻声回应:“有时候我也不太懂你……”
夏深忍不住笑道:“仔细想想,我们似乎从没有好好做过自我介绍。”
“现在介绍也不晚。”方一晴勾起嘴角,眼带笑意。
夏深看向小路的尽头,低声说:“我出生在大延省和丰市的一个书香门第。我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我的父亲是企业家。大学前我几乎没去过学校,一直在家中学习。大学我被送去S国,在那里呆了六年,然后回家继承家业。”
方一晴盯着水泥石板, 低声说:“我从小在台化省康泉县长大,后来随父母转去饶安市上的初高中。高考后, 我去了外省的P大,今年大二。”
一滴雨落在水泥石板上,晕开一朵圆润的水花。
短暂的停顿后, 夏深继续说:“我的母亲是个严厉的女人。她不爱笑, 总是穿着旗袍,像旧社会家教甚严的女性。她不容自己定下的规矩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一旦我的行为超出她的预期, 她会鞭打我, 让我明白规矩的重要性。在她的眼中, 我必须是完美的——学业, 身体素质, 待人接物,一样都不能落下,我按照她给我描绘的未来规规矩矩地生活……”
夏深闭上眼,微微一叹:“在来到梦境世界前,我以为那就是我的一生。”
方一晴伸出手心,接住自天空坠落的雨珠:“我们全家搬到饶安市后,因为我是从小县城里转学来的,再加上身体的缘故,我在新的班级备受排挤。到了高中这种情况并没有好转,后来我实在没办法适应,便休学了。初中和高中时期,是我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日子。我在学校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因为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有无数的理由说我错了——我说话太大声,我走路碰到他们桌椅,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我也反抗过,但我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是一群人……”
夏深坐在方一晴的身边,用手臂将对方揽入怀中:“我母亲抽我时用的鞭子是特制的,每一鞭都会皮开肉腚。她说这是家法,她有权利惩罚犯错的我。而我的父亲从不管我,他在外边有很多女人,还有不少私生子和私生女。因为这个原因,母亲对我管教得极其严厉,她认为一个君子不该像父亲那样,所以也不准我和同龄女性有任何接触。她把我的一切都计划好了,她会替我选择未婚妻,我想应该和她没有什么差别。我的内心很抗拒,但从小被她用鞭子抽着长大,我已经习惯了服从……”
方一晴靠在夏深的胸前:“大学时有一个男生喜欢我,天天嘘寒问暖。有一次他约我去看电影,电影的场次很晚,结束时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他送我回宿舍,回去的路上有一段路没有路灯,很黑……”说到这里方一晴不由自主打了个颤,抱紧夏深的手臂,“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向我表白。但那时候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于是告诉他我要回去考虑。他突然扑过来抱住我,想要强吻我。我……我根本无法反抗……如果不是正好有人路过……”
夏深抱紧怀中的女孩,眼中燃起怒火。
方一晴紧紧握着拳,颤抖着说:“从那时起我开始思考,如果我要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个像我这样柔弱的。起码在家里起了争执,我不至于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夏深耳语:“我也可以很柔弱的。”
方一晴的脸爆红,她将自己藏在夏深的怀中,小声说:“你不可以欺负我!”
“你也不可以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夏深别过脸:“是谁总是不经允许,偷偷摸我?”
“啊?嗯!那是……”方一晴只觉舌头打了个结,说话都不利落。
夏深没有继续逗方一晴,仅是安静地搂着她,帮她挡去越发强烈的风雨。
方一晴悄悄搂住夏深的腰:“夏深,如果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夏深没有回应。
“我想要……”
方一晴原本想说“我想要帮助你”,但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模样——
“我想要更加接近你。”
“我……”夏深微微张开口。
“砰——”宅院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夏深和方一晴都被吓得不轻。
他们看见一个人影从宅院中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的风雨中。
“夏深!”方一晴急切地喊了声。
“追!”
————
狂风呼啸,雷雨已至。
大片的雨珠拍打在玻璃和屋顶上,制造出嘈杂的噪音。
游弋走在豪宅空无一人的走廊中,走廊尽头,是主人的房间——也是杜晨所在。
他推开皮革包裹着的厚重房门,门内一片漆黑。光线照入房间中,让游弋隐约看见房间内混乱的景象。
杜晨瘫坐在沙发上,正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他的手腕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整个人胡子拉碴,白色衬衣上满是污渍,显得颓废极了。一个相框被杜晨紧紧攥在手中,相框中是两个男人的照片,一个人是他,另一个游弋猜得出是谁。
地毯上是被打翻的饭菜,还有被撞翻的杂物。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争执,因为躺在地面上的还有一群晕倒的保镖和佣人。
游弋打开房间内的大灯,蹙眉看了一眼脚下摔碎的花瓶以及零落的鲜花。
据何欣所说,杜晨奔溃是因为他在房间里发现了他和魏文山的合影,并得知这个世界的魏文山也已经去世。双重打击下,杜晨一蹶不振,要不是佣人发现的早,他差点淹死在浴池中。
询问过虹后,游弋得知这个“魏文山”的出现是受世界法则的影响。
如果个人意志过于强烈,过去将一同重现。但这些都是虚假的,只是思念的投影罢了……
游弋正要接近杜晨,杜晨冷冰冰地威胁:“再上前一步,你也会和他们一样。”
这并非玩笑的威胁让游弋停在原处,他显得很温和,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让黑雾轻柔地带上房间的大门:“你能够使用原先的能力了?”
他弯下腰,捡起脚畔鲜红的玫瑰花,用手轻轻理顺玫瑰花的花瓣。
“是又怎样?”杜晨的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
游弋也和杜晨一样,唇边含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句话中潜在的危险让杜晨不禁看向游弋。
游弋将玫瑰花放在鼻下轻轻一嗅——
“我不喜欢欺负手无寸铁之人。”
————
浓郁的黑雾在房间中蔓延,杜晨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落入另一处空间。
黑与白,是最纯粹的两种色彩。在黑雾构成的世界中,两者逐渐勾勒出一个二维世界。
无尽的平面上,立着许许多多薄如蝉翼的物件——树木,花草,房屋,街道,行人。杜晨迟缓地环视一周,看着这些像雾一般的舞台道具在自己周围随风摇曳。
“杜晨,你想杀了夏深再自尽,对吗?”游弋的声音在杜晨耳畔轻柔地飘过。
像是被说中心事,杜晨的手一瞬间握紧成拳。
他目呲欲裂盯着地面,面部表情紧绷,露出些许狰狞。
游弋再无声息,然二维世界开始充盈。
花草树木,行人房屋逐渐膨胀,让如舞台一般的世界越发真实。
杜晨发觉自己被淹没在人流中,他站在街道正中,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因为他很碍事,有人狠狠撞了他一下,让他回过神来。这一刹那,杜晨突然看见一个身影——
对方穿着他熟悉的白大褂,正背对着他,随着人流向前走动。
他像被闪电击中,大脑嗡嗡作响,激动地连手脚都开始发颤,甚至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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