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男孩与魔王（1/2）

一连串的线索拼凑在一起, 方一晴隐隐看出过去的全貌。

她没想到游弋会这般决绝, 居然选择用死亡来践行自己的理念！

方一晴震撼不已, 她浑身都在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死一般的沉默。她咬了咬牙, 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可我还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如果你已经……”

她说不出口, 只得跳过这一段继续说：“……可你被困在了这里？”

游弋渐渐恢复了人形。

他孤单地坐在钢琴前, 低垂着头。

那一切像噩梦般盘踞在游弋的心头——

他明明已经用匕首刺穿自己的心脏；明明已经跪倒在地，愉快地看着胸口潺潺流出的鲜血；他明明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降临时带给他的恐惧和平静。

他明明闭上眼, 自这个世界永远的离开。

可为什么他又听到无数人的呐喊声, 感受到那一双双无形的手, 将他再一次残忍地拽回了人间！

他重新睁开眼, 发现自己还活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

他像一团黑雾盘旋在自己尸体的正上方，静静看着这一场未完的噩梦。

游弋的声线越发的低，他喃喃：“晴晴, 我有罪……

“我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

“你做了什么？”方一晴顺着游弋的话往下问。

……

他像是重生了般，居高临下看着会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镇民们一个个跪倒在地，朝着他疯狂地尖叫呐喊。他们已经疯了，他们不仅没能因为他的自尽有丝毫悔改，反而更加的疯狂！

因为他的死亡和再生有如神迹，成就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一个镇民冲上高台。

他涕泪四流，疯狂地大喊着要回归“神”的怀抱。他用颠三倒四的语言表达着对“神”的敬爱和赞美, 用狂乱的舞蹈释放着他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在向“神”献祭自己！

他们疯了, 他也疯了！

眼前疯狂的一幕幕像一把尖锐的匕首, 将他脑海中的理智一一扼杀。他只想逃离眼前的地狱，而当他生出这个念头时，那股无形的力量仿佛接受到这条指令，毫不留情地切断了男人的头颅。

男人跪倒在地，断裂的脖颈喷溅出一道血迹，周围死一般的宁静。

他看着倒下的男人，只觉有什么在他的心中渐渐发酵。

突然，现场骚动起来。

第二个人大喊大叫着冲上台。

紧接着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无数的人向他涌来，他们疯狂地赴死，狂笑着倒在他的脚下。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那股力量没有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死在他手中时没有恐惧，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疯狂的笑容。而他仿佛被激怒了般，从不由自主的杀戮变为了主动的残杀。

他越杀越害怕，越杀越不敢停止。

好似一旦停手，他就会被这群前仆后继的怪物们吞噬。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在他的脚下。

他站在尸山上仰望漆黑的天幕。

他以为他会难受，像每一个集会夜后，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便隐隐作呕。但意外的是，他的心中居然只有一种单一的情绪——痛快。

他觉得痛快极了！

像是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完成了般，他癫狂地大笑，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终于自由了！

……

游弋淡淡道：“晴晴，他们不让我死。”

方一晴认真地聆听，游弋说：“我的确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再次有意识时，我像一团黑雾般盘踞在庆典会场的正上方。”

游弋在发抖，方一晴肉眼可见。

他握紧拳，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强忍着不去说。

方一晴不敢碰触游弋。

许久，游弋终于平静下来。

他仿佛已经下定某种决心，语调异常平稳。

“晴晴，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我杀掉了他们所有的人……

“我没有选择！”

他双手狠狠砸在琴键上，琴声惊得方一晴忍不住后退一步。

游弋快速喘息着，恶狠狠地说：“他们不让我死！他们无法接受我自杀的事实，于是他们让我变成了奇怪的东西！那时我疯了，我没想到死亡也没办法让我解脱。晴晴，我太想自地狱逃走……但那股力量不受控，当我清醒时，我已经杀掉了他们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他们都死了，满地都是尸骸……

“是我杀了他们……这是我无法被原谅的罪……”

方一晴怔怔站在原处，仿佛看清了事情的始末。

游弋长长地叹息，继续着他半真半假的谎言：“他们死后，我以为我终于得到了自由。谁知道……黑雾自镇民们的尸体上浮起，我陷入这四幕舞台剧中。

“他们……这些镇民无法原谅我自杀的行为，所以一次次地重复着四次庆典，希望我能醒悟，理解他们的苦心……”

游弋神色晦暗，他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居然如此愚蠢，直到今天才看透一切。

他布置下的四幕舞台剧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仅仅是在寻求认同？希望自己的罪恶能够因为这一份认同而淡化？

不，这只是他心底那个善良的男孩最后的挣扎！

他早已罪无可赦，那力量受他驱使，是他自己的选择！哪怕女孩说这不是他的错，是世界逼着他变成了这样，难道事实会因此而改变吗？

不会的，事实永远不会变。

事实就是，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事实就是，他明明不想杀人，却大开杀戒，成就了镇民们口中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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