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2）

我瞬间盘出一套逻辑——以前，鹿商三天两头寻死，不愿意配合李彦廷，太后就不大管他。近来我却和李彦廷如胶似漆，她们怕了。

她想要试探鹿商的情义、软肋与忠诚。

刚刚她那一番话，若是让真鹿商听见，我打包票，他一出门就是要找棵歪脖树吊死的。幸好我脸皮比较厚，而且好吃懒做贪生怕死，她就一说，我就一听。

与女子争奇斗艳、强留帝王情，这些事，是把他的风骨和骄傲都在往泥地里踏啊。

我丝毫不怀疑鹿商已经被李彦廷折磨出了抑郁症。

而对一个抑郁症来说，寻死真不是什么难事。我那个抑郁症室友，在大三上半学期就割了四次脉，后来他手腕那里长出来的茧子就跟铁一样。

我低眉敛眼：“皇上是天子，吐故纳新，是好事。鹿商自知福薄缘浅，能陪皇上一时，却陪不了一世。”

太后笑得很难看：“你倒是情深义重。”

我跪下来，面对着我那个脑回路清奇的婆婆，低头不言。

她走到我跟前，一寸长的护指划过我的侧脸：“却不知皇帝把你当作什么东西。你这般颜色，当真以为自己能留得住圣心？”

我说：“自古帝王多薄幸，鹿商早有准备，太后不必挂虑。”

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样。

可能是我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致使她有点懵逼，打好的腹稿跟实际情况有点出入，显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你本是不世之臣，皇帝将你囚禁后宫，你不生恨？”

“自然是恨的。”我说，“否则鹿商也不会屡次求死。可鹿商现在想通了，助益于天下，大家可以，小家亦可。朝堂上翻云覆雨可，领兵作战、马革裹尸可，为皇上洗手做羹汤、母仪天下，自然也可。”

她好像被我怼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在那短暂的静默里想起我妈，又想起李彦廷在宫宴那晚哭花的脸，就有点气。

多大仇？还想让你亲儿子的枕边人，亲手给他奉上封喉的毒酒吗？

然后就冲动了：“鹿商倒有一事想问太后。皇上是您的亲子，身体里有您一半的骨血。从来不蒙母恩，便也罢了，到底是您生他养他。皇上登基以后，对您是礼数周全，恭敬有加，从无半点不好。鹿商不明白，您为人母，生儿育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却怎能这般厚此薄彼？一边春风和煦，一边冷酷如霜？”

太后却没有如我所想怒发冲冠，反而叹了口长气，眼睛看向窗外。清冷的天光落入那双曾经风华绝代缱绻如水的眼里，有些苍凉：“……他就是一头野兽，你不知道？”

“皇上若是猛禽，鹿商便是他的双翼。皇上若是狮虎，鹿商便是他的爪牙。”我提起一抹笑，自己都觉得邪气，“当年皇上登基，鹿商功不可没，莫非太后忘了？”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两声：“我这半截入土的妇人，也早就在深宫里听闻过你‘承渊公子’的美名，才冠皇城、风头无两。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儿纳你，实乃我大衍后宫之幸呐。”

哦豁，谈崩了。

我回到青澜轩，基本虚脱。

简直跟连打了十盘狼人深水局一样心力憔悴。

我回想起太后美艳而狰狞的脸，就想起我妈。想我妈给我炖的酱猪蹄子，想她的巴掌，和她看偶像剧用来擦鼻涕的纸团。又想起鹿商的日记，幻想小小的李彦廷在冰天雪地里、雾气氤氲的花台下，偷偷地哭泣。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疼李彦廷，还是因为想我妈，就哭起来。

一轮还没有哭完，我的李彦廷大宝贝儿就顶着一张大黑脸找来了。见到我在哭，明显慌了。

他过来要抱我，我就主动扑到他身上，哭诉：啊啊啊啊你妈要搞我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当然语言要委婉一点。

他好像笑了一下，在我耳边说：“太后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说：“她说你不好，我说你很好，她就要搞我。”

“不要怕。”他亲吻我的发顶，“太后说的那些，你都不要听。你不要去招惹她，也不要怕她，我肯定护着你的。”

我就趴在他怀里嘤嘤嘤，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撸到他衣服上。

在如愿以偿地被哄高兴以后，我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我要坦白。

我确定了李彦廷今天心情比较好，就在他怀里抬起头，装可怜：“三郎，我有一事，想和你说。”

他看着我挑挑眉，嘴角的弧度变得有点危险。然后把我从怀里推开一点，以便对着我的眼睛：“说。”

我又想钻回去，被他推回来。他还是笑：“说。”

我垂头丧气：“这样子的，我知道太后害怕我们双剑合璧，就在她面前表现得跟你好得不得了……可是，可是实际上……我在掉入冰湖那次发烧以后……醒过来就发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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