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姜圳仪走后，戚枼在医院门口稍微站了会儿。头脑彻底清醒才摸出手机来，查了下回家的路线。距离比想象中远，但他实在不想继续麻烦对方。就连拉人来医院处理伤口这种原本是关心对方的事情，也因为耽误了接小孩儿而变成一件添麻烦的事。他实在有些怀疑人生。
来公司半年有余，戚枼同人打交道的技术依然生疏，除了工位挨着的同事稍微熟悉点，和其他人的往来仍然维持了走出校门的青涩，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尤其这人是姜圳仪的时候，他更觉得头疼。姜圳仪在下属面前多半客气礼貌但也可以描述为冷漠疏离，戚枼至今为止仍摸不清对方的脾性究竟如何。作为上司，大概还算不错。只要努力工作，不给对方添麻烦，一切就能言和意顺万事大吉。他也见过姜圳仪发火的样子，不激烈甚至非常克制，只是神清更加冷漠，口角锋芒或可以说刻薄罢了。属于下属不敢轻易冒犯，但也不至于如老鼠见猫一样令人战战兢兢。
回到家，已将近五点。太阳快要西下，整个城市从炎热里慢慢透出凉爽的气息。但屋里没开窗，被晒了一整天如蒸笼一般闷热，叫人一进门就难受起来。
戚枼开了窗，搁在窗台的蓝色斗鱼被吓了一跳，在鱼缸里来回撺掇，搅得一缸水都浑浊起来。他抱起鱼缸，去洗手间给它换了水，又放了点粮食。那尾鱼鼓足了劲儿追逐小颗粒的食物，过大的尾巴令他姿态笨拙，显出蠢气。
就像自己在姜圳仪面前的样子。
戚枼盯着那尾鱼懊恼地想。
他站了一会儿，也不知是热还是累，困意袭来，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去躺一会儿。
太阳的光芒逐渐变得柔和，几缕橙红的光线慢慢深沉起来，变灰，然后消失。像蜗牛爬过无声无息留下一点足迹，然而最终还是完全看不见了。窗外不时闯入的风少了热度，慢慢生出凉意，快到秋分的时节里，炎热在太阳落山之后露出惬意。
那尾鱼吃掉了为数不多的粮，也慢慢沉寂下来。
戚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手机在茶几上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铃音。
戚枼起身，尚不清醒的脑子因过于迅速的动作引起晕眩，眼前一阵黑。等他走过去拿起手机时，铃声停了。
划开屏幕，两个未接来电。看到“姜总”两个字，瞬间清醒了不少。回拨过去，对方几乎立时就接听了。
“你在哪？”
“在家。”
“地址给我，来接你。”
“有什么事吗？”
“到了说。”
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屏幕重新亮起来，通话时间：9秒。
姜圳仪挂电话总是很迅速。仿佛多说一秒能被剪了舌头。
“天啊，我在注意什么奇怪的细节？”戚枼忍不住吐槽自己。发完地址出了会儿神。洗了把脸清醒一下，重新换了套正装。坐回沙发才觉得腹中饥饿，但现在做饭好像来不及了。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冰箱拿出牛奶来，打算垫垫肚子。但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太凉了。
将近七点半，姜圳仪到了。
“这地儿还挺远。”
戚枼猛然想起医院门口撒的谎，果然饭可以瞎吃，话不能瞎说啊，打脸速度也太快了。
“吃饭了吗？”
“没呢。”
“那正好，一会儿有个饭局，带你去见几个人。”
戚枼毫无准备，愣了两秒。
“都是生意上的伙伴，打个招呼混混脸熟就行了。”
戚枼直觉自己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又好像毫无意外可言似的，大概这也算工作的一部分吧。
姜圳仪见他半天没搭话，又道：“你不想去的话，”他停了一下，好似在犹豫什么，“也可以不去。”
“下个月打算给你升职，多认识点人说得上话，业务往来会比较顺手。”这仿佛是句解释，但戚枼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升职上。即使一切有迹可循，也仍然感到惊讶。太快了，不安稳。
“升职的话，是工作室的副经理。大部分业务你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有什么不懂的问王鲸。”
戚枼听出点不同寻常，但他不善寻根问底，更愿意选择在察觉之后保持沉默，任凭千头万绪盘根错节不可开交也从不相问。
“你不高兴？”
说完之后的工作安排，姜圳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这颇为认真的语气使戚枼心中一惊，迅速扭头看了一眼姜圳仪，他没在对方脸上看出任何不妥，小声说道，“可能……有点太意外了，我暂时还没准备好……”
听说升职还心事重重的样子，姜圳仪也很意外戚枼的反应。是有点着急了。但网不撒开，怎么捞鱼呢？姜圳仪眯了眯眼睛，嘴角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到了。”
姜圳仪停好车，带戚枼坐电梯上去。进了楼戚枼才发觉这好像是私人会所。那种如芒刺在背仿佛自己是个冒失的闯入者的感觉瞬间覆盖上来，令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起来。
参加饭局的人比戚枼想象的少，但看得出姜圳仪和他们关系都很不错，一进门便有各路人马同他招呼上了，一时聊得很热络。戚枼跟在他身后，偶尔被介绍一下，应酬客套他还勉强应付得来，但长袖善舞就望尘莫及了，他还是融入不了，因此更多时候如同姜圳仪恪尽职守维持礼貌微笑的影子般，他在友好礼貌的沉默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气氛还算和谐，冒失的闯入者没有引起过多注意。
随后入座开饭，数瓶红黄白酒摆上桌子，戚枼再次紧张起来。在完全不熟悉的饭局，他感到自己是孤独的船飘在海上，即使没有暴风雨，也远谈不上安全感。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姜圳仪。对方正专心听人说话，就在戚枼要收回目光的片刻，姜圳仪仿佛若有所觉，忽然抬眼看着他，停留了一会儿。
这一眼里明明什么含义都没有，但戚枼就是觉得心中稍定，不那么慌张了。
“来，先走一个。”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来，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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