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第十一章

钒科规模不大，后勤部门闲下来也爱讨论领导们。谁善于笼络人心，谁是ceo的心腹，谁看起来养了外室。张盛还不到40，因为做派老成又留了胡子，成为了茶余饭后话题中的”老张”。公司的老员工说，老张过去在某大型互联网公司上班，人瘦高，又有点文采，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东家的企业内部文化活动必会请他指点策划，发布会软文也要他过目来拔高立意。后来老张另立门户搞科技公司，投入大半身家，人也跟着压力膨胀了起来。老张亲自跑业务拉客户的时候，忙到一天只有空吃买几个包子当午饭，肚子还是怀胎五六个月的样子，如果男人也能怀孕的话。先前的一点脱俗之气，全部跟着油脂藏在了内脏里。公司业务稳定后，老张的职能转拉投资搞政府关系。据董助说他常常应酬中喝的不省人事，睁眼了也不知道几月几号，人在哪里。不知道是和夫人感情不合还是怕三更半夜回家吵到妻子，老张在宾馆签了协议套房，一年365天有200多天在此过夜，而公司有一位薪水不低的司机，负责把醉酒后的老张扛上楼。公司做出了些名堂，作为ceo需要代表公司出席不少领奖场合，上台合影在所难免。老张怕挂在公司的领奖照片是个啤酒肚中年男子，白天都在宾馆健身房跑步举铁消耗前一天酗酒的热量。不过大多数属于他的社交都在下午，这让他有充裕的时间保持体形。

老张不在公司的时候，坐镇的就是吴总。吴总是青年才俊，公司财源滚滚的那个源，各个部门都要敬几分，私下也不直呼其名，而是尊称一声吴总。毕竟吴总一开心就爱在公司群像天女散花似的发红包，员工们手快的就又可以去买上一杯喜茶了。财务部门里一个自称善于相面的姑娘偷偷说，吴总天庭饱满事业有成，财运无忧，但右奸门生的不好，容易有情人且克情人，公司近期恐怕就会传出流言蜚语来。

何枫生的白嫩，好多人拿不准他到底几岁，连前台妹子都跟着大家叫他小何。之前也只有谭凯这个助理最嘴甜，不管别人怎么叫他都枫哥来枫哥去。何枫业务过硬，做事负责，大股东也看在眼里。然而技术人员升了管理岗，太好说话并不是好事，下面的人也不太拿他当领导看。下属犯了错他急了骂两句，对方尚且厚着脸皮面不改色，他气的耳朵又红又热，倒像个被欺负恼了的新媳妇。用人事总监的说，小何降不住人。何枫听了也懒得反驳，心里头反唇相讥:我一个小管理人员，高层都算不上，还整天恶狠狠的让人人都怕我吗。他是这个公司里面目模糊，看似友好随和，最易融入的一个，又是与谁都保持距离，点头之交，无法深入交流的一个。

新项目推开后，张盛又拉了一个朋友进公司，做起了海外的渠道拓展。新人叫NIck，上一份工作在有头有脸的国外咨询公司。一次晚宴上老张把nick介绍给了客户和公司高管，头衔是海外市场副总裁。连吴总都头回见，不免有点摸不着老张心里打的算盘。但是老板就是老板，下头人爬到头也是打工的。老板的运筹帷幄从来不必通知任何人。海外业务张罗起来，收效并没有预想中快。国内的老业务又受第一象限的几家巨头压制。张盛想起了做金融，但牌照难办。nick的哥哥走的是仕途，两人商议挂靠个有牌照的国企借壳生蛋。没料这一试到给公司开了灯，只靠原业务注定亏损的钒科年底业绩翻红。Nick一个难得在公司露面的副总，也借此也站稳了脚跟，期权池里的份额翻了一倍。

时代的浪潮毫不留情的驱逐着岸边不动的岩石，要想活下来，逃脱湮灭的结局，只有不停的走，不断地变。人又是时代的浪花，无法独立于时间的洪流之外。人如同命运与时代的玩偶，每一次抬胳膊，每一个迈步都在受不能洞见的巨大装置的牵扯。要变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现在所拥有的明天也会有吗。何枫觉得自己应对变化并没有那么驾轻就熟。乔布斯说过，科技公司一旦处于垄断地位，研发部门会被边缘化。而钒科离垄断还早，他和同事们暂且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跟着系统一起升级，总有一席之地发光发热。

那位善于相面的女同事得了个“半仙”的名号，她说的桃色传闻很快就在公司诞生并得以验证，事主却不是她说的吴总，而是ceo张盛。这一卦准又不准，因而给她的仙前头加了个“半”字。构成这个秘辛的另一位主角是投资部的美女程娴。有人目睹张总和程娴从公司会议室出来时，一个头发凌乱，另一个袜子掉到了前半只脚。张盛和妻子感情不好是公司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同事们干脆在背后叫起程娴“老板娘”。何枫觉得有点刺耳，他有几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让大家低调点。一个男员工悻悻地说，程娴刚毕业没多久，这一睡少奋斗二十年。也许听了这个称呼开心得很，咱们在这禁的什么口。何枫不愿意和他讨论，直接走开了。没过多久，张盛的儿子过生日，邀请了公司管理层一起去他家开派对。何枫不知道要送什么，还特意咨询了社交老油条杨瑞锦。杨瑞锦提议买一套乐高，再给个红封子也算尽了心意。

张盛在市郊有套别墅，也是这次开派对的地方。别墅藏在森林公园的后面，云遮雾绕，隐秘性非常高。房前一大片草坪，可能是孩子的游乐区。张盛夫人在室内准备了中西式熟食，地下室有各种年份的酒，露天院子被用来作BBQ场地，请来的艺人也在庭院里扮演小丑，表演魔术，COS蜘蛛侠吹泡泡。张盛夫人身材修长，在乐队演奏动画主题曲时走出来招待客人，得体的像一位外交官夫人，她橙色的腮红与当天的西柚图案连衣裙十分配套。和穿着如小王子的儿子站在一起，又像从童话里穿梭而来的仙女和天使。在座的其他女同事有穿着随意的，顿时为自己的休闲装羞惭。赴宴的人们用掌声和闪光灯感谢她的款待。而何枫眼里，她是一块两头用木夹板绷紧了的华丽丝绸，她的身体到容貌、姿态，都是不敢松懈的美。不敢光明正大的老，不敢发胖，也不敢按舒服的姿势站立和行走。人不会累吗？女主人去后厨招呼上菜的功夫，几个同事故意问今天程娴有没有来，一个说，好像看见她的，另一个问，程娴还不是管理层，怎么也来了？接着就是一阵嬉笑，说程娴坐上投资部总监指日可待之类的。何枫没有看到程娴，但是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吃着张盛夫人准备的食物，还默不作声地听着传言，他觉得没有底气。

那天吃完饭何枫想到还有工作没做完，又回了公司。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他打了好几个哈欠，去茶水间泡咖啡提神。程娴也在。何枫说：“这么辛苦啊，还在加班”。程娴苦笑：“你不也是吗，何工。”寒暄一番，何枫转身准备走，程娴叫住了他。“何工，大家都在议论我，对不对。”何枫点点头。“我没有当第三者，我是被强迫的，你会信吗。”程娴端着茶杯的手在细细的颤抖。

“张总他，强迫了你？”

“嗯，我被强暴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都留下证据了吗。”

“上个月，在公司会议室。还有一次……”程娴快要哭出来，她哽咽着说“还有一次就是今天，在他家的厕所。”

何枫有些震惊，他凑近低声说：“第一次发生了就该报警的。”

程娴抽泣着说：“那次他说，他喜欢我。我只好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喜欢我才做这些，我应该理解他的冲动。可是今天在他家，他夫人就在门外，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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