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杨瑞锦没有电话骚扰。只是有事没事的去给何枫朋友圈里古早的照片点个赞，留个言。往他公司寄了一箱箱的水果零食，甚至送了一台德隆的咖啡机。公司茶水间多了一台能自动打奶泡的咖啡机，年轻同事们自然乐意。行政部很配合得采购了咖啡豆和牛奶、糖。小助理磨好一杯给何枫送来。何枫抿了一口，上唇粘了不少奶泡，便伸出舌头往上舔着，白沫子随着殷红的舌头卷入口腔，覆灭，像池子里养的观赏金鱼，甩起绯红尖尾逴浪戏水。谭助理看着领导嘴唇微张，精巧的舌头进进出出，不免生出些小心思。不管蛋糕，零食还是咖啡机，别人只管吃了用了，这些东西谁送来的，只有谭凯一直留意着，疑惑着。

“谢谢啊，不过有点苦。”何枫并不知道自己喝口咖啡的功夫旁边的年轻人经历了怎样的心猿意马。

谭凯听毕回茶水间拿了盒牛奶倒入。又问要不要加糖。何枫说这样就行了。

他在网上搜了咖啡机的价格，从通讯簿里找出杨瑞锦的头像，发了微信红包还回去。之前几次也都是这样，但对方不收，系统总是退回红包。于是何枫更不想管了。一是忙的没空处理这事，二来主观意愿上他也不愿面对。成年人之间的关系，还有比冷处理来的更方便的方法吗。他想不出。

最近项目出了问题，是让他焦虑的头等大事。

本来预计开春就要推广，后台调试的时候却发现了问题，和可能导致新产品不能按原定时间上线。

虽说是小失误，但在这个时间点就成为了大事故。

细究起来，这个问题牵扯的不只是技术部。技术和产品之间的沟通问题，横亘在两个部门之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何枫前期一直想推动解决，但作为技术部门，几次提出并没得到产品负责人的重视。然而问题爆发，担责时，棒子却是人人都要挨的。

一般来说，组内的失误，项目组的小领导都会把想办法解决问题当作第一要务，之后再找犯错的当事人私下谈话，尽力把事件压下去，不会再让管理层知道谁是当事人。对于管理层来说，他们也只想找项目组领导作为责任人问责就行，非要追问到底是谁的失误意义不大。不过这次的项目不仅钒科一家在做，何枫知道，吴总原本是准备靠新产品抢先进入市场去和几家一直啃不下来的客户谈合同的。对钒科和同类型的科技公司来说，都是海外的技术团队，和竞品—某头部企业的核心技术差异并没有拉开很大。想要公司扩大市场份额，跻身第一象限，就只能靠新产品和落地应用的充分结合。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筹码。只有第一波登录市场，拿到一手数据，留出充分纠错时间，小公司才有翻身的机会。

"今年资本寒冬融资不易啊”

“市场的人员一年到头才有几天待在公司，天天在外头风里雨里的跑客户。我们在公司搞技术的不能对不起他们的辛苦。”

“小何啊，你本来应该能做的更好的"。

吴总这些话一落地，何枫顿时无地自容。他忘记了自己深夜加班连轴转，也忘了甩手掌柜一样的高层一句话就定死了上线日期。他只觉得自己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导致公司大大增加了市场竞争的机会成本，又丧失了和头部竞品同时间进入市场试水的机会。事实并非他想的这么单纯。吴总是社会里头混油了的老人精，惯于洗脑。最擅长抓住人的七寸，直接击破。这也是他在商界开疆辟土场场告捷，即便是创业初期空口白牙谈资源搞合作也屡试不爽的原因之一。吴总深知何枫这人业务虽然扎实，仕途之道却是过分单纯。他不清楚是怎样的经历让何枫毫无野心的埋头打工，但这也是何枫能为他所用之处。只要适当的时候抬一抬，关键阶段再明捧暗踩，就能让何枫更加羞愧和自我怀疑，回头来加倍卖命。这次的事件可大可小。他想借新产品上线的由头，一是败败何枫在公司的劲头，二也让何枫这个从不表现站队立场的人，成为自己这一边的筹码。要达到这两点，就必须把损失往大了说。公司几个合伙人对于骨干团队的争夺一直没有停。请客吃饭包红包都是小伎俩，何总自认自己这种手段才能真正的收买人心。

公司会议上提到了这次失误，定性为事故。点了两个部门，但没有点具体人员名字。何枫在会后主动向吴总递交的技术部门解决方案是封闭开发一个月，修补所有问题，他个人对结果负责。这意味着下个月大家都得同吃同住，放弃了双休。他向下属们宣布完这个消息，大家都噤若寒蝉。助理私下里偷偷问他，真的要同吃同住一个月啊。何枫说，没事，这件事不牵扯到你，你正常上班。小助理不肯，表示一定要跟着部门小伙伴去。其他技术岗的同事怨气更大，何枫甚至收到了下属抱怨的短信。他们认为罪魁祸首是产品，技术人员早就评估出会有问题，沟通总是无果。何枫一面安抚下属，一面给上级交待。这时候把责任推卸给产品部门根本无济于事。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部门同事大多拖家带口，要买房的社保不能断，买了房的商贷不能断。如果因此导致部门人员被裁，他会无比内疚。

何枫自己揣测，吴的位置更高，担责更多，此时应该极为不满。但是这个人情绪处理的很好，表示我知道你们技术部的兄弟都不容易，但是作为管理层，你要奖罚分明。kpi是做什么用的，这时候不凸显作用，之后你怎么管理人员呢。

何枫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依旧是纠结的。他从未觉得自己和吴总口中的管理层在一个圈子里。让他对着一起加班吃烤串唱k的兄弟们杀伐决断，很难。在两人的会话结束前，吴岔开了话题：“小何，今天下班你跟我的车走，杨总喊我们去金乐斯聚一聚。”何枫迟疑了一下， 还是答应了。

金乐斯是公司商务们宴请客户的最后一处。商务们一般都会和客户在咖啡店会面初见，对方若是有意深入合作便去饭店喝酒吃饭，加深感情，而当一个单子谈成需要庆祝一番时，大家就会到金乐斯这种能泡澡聊天，坦诚相见，又有额外服务的地方。何枫听过无数次同事们提到金乐斯，但是自己倒没去过

热水浸泡让他浑身发软，皮肤泛红。去吃自助补充了一下能量。身上穿着金乐斯给的洗浴短衫短裤，露出胳膊和腿上的细白皮肉，跟着吴总去了包厢。杨瑞锦和张盛已经在座，他们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身边各坐着一个漂亮女孩子。服务生把一盘盘水果和成扎的酒往桌上摆。过了一会，服务生又带了几个女孩子进来，让他们挑。何枫随手指了一个穿着银色裙子的长发姑娘，她的裙子波光粼粼的裹着臀部，像美人鱼的鳞片。姑娘相当热情地喂他吃水果，陪他唱歌。何枫心里烦躁，并不唱歌。姑娘靠在他身上，软软的，香味有些浓，可是他也并不介意。在这样贝阙珠宫的地方，人人都努力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眼线重一些，香水弄一点，又有什么错呢。就像他在公司，何枫自己总是懒得收拾，不是穿卫衣，夹克就是T恤，牛仔裤，小助理却穿着jimmychoo的男士衬衫和brioni裤子，每天都像是有重要商务会谈的样子。他并不介意。自己是个半搭老头的心，总不能拦着别人青春洋溢啊。他在温香软玉中放松下来，索性乖乖吃着听着，转头一瞥，杨瑞锦那边的女孩子喝了不少，整个上半身都歪在他身上，酥胸压着杨瑞金的大腿，但杨毫不在意，举着麦克风唱地动情。何枫喝了太多饮料，此时尿意涌来，起身跑去卫生间。走廊上灯光五彩争胜，间间包房的歌声糜迤撕裂，让他泛起一种近似酒醉的眩晕感，每一步踏下去都像是踩在虚空。一只手拉住他，把他拖进一个没有开灯的空包厢。

何枫吓了一跳。杨瑞锦趁他没反应过来，把人按在墙上。

“今天不开心吗”

何枫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抿着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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