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最开始是噩梦。
在箱子打开的那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做了噩梦。
只是没有人提起,于是没有人意识到异样。毕竟在长期的高压力下生活,每个人都会有负担和阴影,卢西亚在秘密学校训练的时候就有过很多不好的记忆,更不用说后来执行任务时又面对过多少险恶的环境和骇人的场面。
但他们都有着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偶尔做做噩梦,不奇怪,这不过是压力释放的途径。
可是那个梦给他的感觉却很不一样,那不是简简单单的血腥,而是一种令人恐惧的熟悉,好似那并不是梦境,而是一些被封存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卢西亚记得那天晚上他梦到了一个很长的走廊,走廊深不见底,斑驳的墙面上有序地安放着火把。他自己手中也握着一支,火焰猛烈,能让墙面的细节都一览无遗。
在他醒来时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他一点也不害怕,并且有着一股动力逼着他往走廊的幽深处走。
那走廊极其狭窄,只容得两个人并肩通过。
火把的光芒掠过他的发丝,甚至在梦中都能感觉到它真实的热度。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第一天晚上他没有走到尽头。整个走廊没有门也没有第二个人,只有火焰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好似有风经过,让焰苗跃动,又让皮肤渗出凉意。
醒来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好像毛发旺盛了一点,又好像骨骼有所增长。但这样的猜测说出来也会让人笑话,所以他没有说,所有人也都因为同样的考虑,没有一个人开启这奇异又令人尴尬的话题。
然而第二天他又做了同样的梦,仿佛要继续前一夜的行程那般,没有走完的要继续走,没有找到的要继续找。
于是他又走了整整一夜,腿脚的酸痛和后脊的汗意清晰得不可思议。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可即便醒来之后,他也能够回想起那墙面的每一丝纹路,以及放置火把的台子上镌刻的图腾。
那是一些他不认识的动物,或长着獠牙,或布满鳞片。每一个放置火把的铜环都有着不同的纹路,顺着走廊往前看,如果卢西亚没有猜错,它们似乎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卢西亚对那些图腾之类的文化一无所知,只能勉强从这上面的画里看出是两族人的斗争。
有的像陆地上的猛兽,有的像深海里的巨怪。战争让海洋掀起滔天的浪,似要打下厚实的云层,又让巨石从苍穹滚落,妄图填平翻滚的海洋。
战斗无止无休,甚至在两个种族不停进化的过程中都未曾止息。
走廊也始终没有尽头,直到他双腿发软,脚底酸痛,汗水浸透了薄薄的衣衫。
第二个晚上他仍然没有走到最深的地方,那汗水便从梦境过到了现实。他的枕头和被褥都湿透了,他大汗淋漓地醒来,久久地回忆那个梦境。
那时候他们已经抵达石竹城了,也就在抵达的当天晚上,他又一次做了这个梦。
这一回,他总算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所有人也都走到了尽头。
而在最黑暗的地方,火光将一扇石头的大门照亮。那石门光洁无暇,仿佛被人细细打磨过一般。梦中的卢西亚没有感觉到一丝半毫的恐惧,就像已经来过这门前无数次。
他将手伸出来贴在门上,看似厚重的门就这样轻易地被推开了。
接着,他看到了至今难以忘怀的一幕。
他看到了自己。
门后面是一片小小的平地,地上枯萎的草和天上厚重的乌云都证明那是和当下一样的季节。地面上有着一条蜿蜒的石板路,长着青苔的石板一直通向平地后方的竹林。
卢西亚并没有认出这是石竹城的景象,说到底他才刚刚抵达石竹,除了能对码头有印象外,给他记忆的就只有当下歇脚的小旅馆。
另一个卢西亚就站在石板路的另一边,站在竹林的前面。他仿佛已经在这里过了很多年,面容都比那时的卢西亚更加沧桑。
他看向卢西亚的位置,卢西亚也安静地看着他。
老实说,如果现实中让他见到那么一个人,他不能确定那就是自己。因为另一个他赤裸着上半身,身上尽是纹路与疤痕。
虽然身为士兵很多年,但卢西亚能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这些伤。它们密密麻麻,就像皲裂的土地。深浅不一的沟壑之间流淌着沥青般的河流,让那个自己显得狰狞且充满兽性。
他的面颊上有着血迹,留长的指甲里也残留着丁点皮肉。他的面前躺着另一个躯壳,已经没有了生机。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身上的衣物已被扯除干净。只可惜它蜷缩成了一团,以至于卢西亚没有办法看清。
而正当卢西亚想掏出腰间的匕首防备时,却见着另一个自己抬起腿,向着侧躺着的躯壳踢了一脚,那躯壳便也迫不得已地晃了晃,舒展了一些。
卢西亚眯起了眼睛,上前几步,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确实是一个人,还是卢西亚认识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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