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2）
其实、其实是我的灵魂脱离了原来的身体吧？魂魄转移到了这具偃甲身体上，所以才存活了这么久……对，偃甲本质上和机器人没什么区别，哪里有机器人会像现在的我这样……
［啧啧啧，看你的脸色，］展榕嫌弃道，［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这里，还是不愿意相信。也罢，我既然答应了你会将真相如实告知，那我这我好人就做到底——］
她放缓意念，一字一字地传达到我的脑海中，生怕我领会有错漏：
［你不是顾小鱼。］
［你是谢衣造了这具偃甲以后诞生的灵体。］
［你之所以像人一样有记忆、有七情六欲，是因为你的脑袋里装着谢衣造的冥思盒，他用五行灵力凝聚了类似命魂的玩意儿；后来顾小鱼存入她的记忆，才让你以为自己是她。你现在用的灵力，其实全都是谢衣的灵力。］
“不……”我捂住了头。那怕这身体不是真的，魂魄怎么可能会不是真的？！
对……我可是穿越者，我怎么可能不是人！我知道了……这一定、一定是展榕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我失去心防抢走身体！！
［不相信？通天之器是谢衣造的偃甲，只能靠他的灵力驱使；那把叫‘还家’的剑，为什么姑冼说一定要你来解封？因为你是这世上仅存的带有谢衣灵力的物件，她想用还家就必须要靠你。甚至连叶海，他愿意帮你也是因为你是人力所能穷极的、偃术的巅峰之作，他如果不照顾好你，怎么向谢衣交代？向日益式微的偃术交代？］
说到后来，她的语气越发鄙夷轻蔑，也终于带上了我所熟悉的怨恨：
［哼……哼哼哼……你真的以为就凭你那点实力可以压制我？你的心脏是当初安邑人铸剑用的铸魂石，被谢衣刻上了法阵，只要它一天在你体内，我就永远被束缚在里面，被迫消耗魂力哺养这个偃甲——］
我的心脏剧痛无比，脑袋里响着展榕凄厉的怒吼：
［我才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供你这个东西存活！谢衣和顾小鱼……我要把他们全都揪出来……肉体碎尸万段……魂魄灭为灰烬……我要他们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是谢衣和顾……和我一起把展榕在封印在了铸魂石里？那把铸魂石取出来销毁，她就会彻底死掉！！我赶紧拾起衣服重新套回去，从抽屉里翻出通天之器就要冲出客舱——
［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展榕见势不对，慌忙尖声怒斥道，［蠢货！！你没听我说的话吗？！有我在铸魂石里为这具躯体供给你才能活！！你想变回木头吗！！］
——变回木头。
我原本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闻听此句，满腔的恐慌顿时击垮了我，方才产生的向众人道出真相、除掉展榕的想法全部烟消云散，我最终……还是没有提起勇气打开门。
［对……这样才对……］展榕放缓语气，引导我终止那个可怕的行为，［做人有多幸福，可以观赏美景、吃东西、说话，都经历了这么多你还舍得变回去吗？想想那个百里屠苏！你把他当弟弟看，他也有所回报，可如果你告诉他们真相，你说他们会怎么看待你？］
［当然——最大可能是他们顾念和你的感情，不会另眼相看，但你别忘了，这秘密并不是只有我们知道。一旦秘密泄露出去，知道真相的他们会被轻易骗走？如果维护你，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会被逼着公开表态——要么和我划清界限，要么……和我站在一起，像我一样被围攻……
我握着门把手，一点点瘫坐下来，绝望地伏到了地上。
————————
“这是碧髓石脂。”
静水湖偃甲屋内，谢衣捧着一个木盒，兴冲冲地说：
“用三昧真火将其熔炼后，它会变得像琼脂一般光滑柔软，是制作皮肤的好材料！”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盒子，问他道：“可真正的人皮肤很敏感，会痛，会痒，热的时候会舒张出汗，冷的时候会起鸡皮疙瘩，这要怎么办？”
“唔，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碧髓石脂熔炼后会凝成一块，不可能有那么多小孔。对了，小鱼，上次你说人出汗会失去‘盐’，可盐粒如此之大，怎会因出汗而排出体外？”
“因为盐的晶体是一种叫‘氯化钠’的东西，它在水里会分成比头发丝还要细小无数倍的两种‘离子’，当然能和汗一起排出体外，”我深深凝视着他，“我不是顾小鱼，我就是你造出来的偃甲人，我的皮肤有触觉和痛觉，能知冷暖能出汗，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衣神秘地笑笑，从旁拿起一支毛笔画图谱，没有回答我。
偃甲鸟从他背后飞了过来，落到窗台上，开口发出了姑冼的声音：“你怎么还没解封还家？我等着要用。”
我不想帮她，就对她说：“谢衣就在旁边，你应该找他！”
“不，”偃甲鸟跳了一跳，“谢衣早死了，我必须指望你。”
“他没死！就在旁边的！”
我转过身来。然而原本在那里画东西的谢衣变成了手里抱着玉衣的叶海。“抱歉，”叶海神情中都是愧疚，“你是谢衣的遗物，为了偃术传承……”
忽然有人拍我的肩，我转过身来，花洛城抱着胳膊问我道：“烛龙之鳞你找到了吗？你还想不想回家？”
她身后，璃月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拉花洛城的胳膊：“艾姐，她和我们不一样，她又不是穿越者！”
“对嗦，你不是穿越者，那莫得必要和我们一起回家了。”
“不！我有记忆！我也是穿越者！”
她恍若未闻般转身，挽着璃月走向屋外。我快步追出去，然而到了门口，她们却不见了，只有竹台旁边，一个穿着象牙色镶绿边长裙、披着头发的女人背对着我，脚垂在湖水里，哼唱一首《雏菊》。
难道……
“你是……顾小鱼吗？”
顾小鱼听见了我的声音，回头对我嫣然一笑。
然而下一秒，从湖水中突然伸出无数棕红色生有眼睛的藤刺穿了她的身体，四肢、腹部、胸部、咽喉，甚至是七窍，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竹台和湖水。她被那些藤纠缠着，快速向我爬了过来，口中凄厉地喊道：
“我才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供你这个东西存活！”
我害怕极了，想拔出还家抵挡，却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只好赶紧逃开，下一瞬脚下踏空，跌入了湖水里，我呛了好几口水，心肺涨得像被刀割一样疼，眼前也因窒息而阵阵发黑，因而奋力向上游以求能呼吸点新鲜空气。然而不论我怎么游，都游不到湖面上，反而自己一点一点向下沉去。直到下方出现了一道漩涡，漩涡中央是一具棺木。水流转得越来越快，棺盖自行打开，浮走，棺木中，和此时的我一模一样的“我”闭着眼仰卧其内，神情平和，嘴角含笑，如同在酣眠。
我下沉得越来越快，直至落到棺木上，背部猛然间像是被弹力极大的钩子勾住了一般，使劲将我拽下，不过几秒，忽然周围包裹住我的所有湖水都消失了，我出现在了半空中，垂直向下落去，直到“嘭”地一声巨响，我砸落到了地面，整个身体从头到脚传来断裂乃至粉碎的痛感。
在剧痛的刺激下，我终于发觉自己其实是在梦里，奋力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已不再是沦波舟客
舱内昏黄的、悬挂着油灯的屋顶，而是数朵浓重如墨的乌云，像被什么东西搅拌在一起，黏稠如膏。有银色和紫色的电光在乌云间交替闪烁，每到此时，便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紧接着手腕粗的雷电便劈了下来，直炸得地面电光四溅。此处灵力波动极为紊乱，风自四面八方吹来，每次都裹挟着少量而充满不详意味的妖气，而我身下这片土地更是像是由不亚于藤仙洞藤怪的尸腐气息化为实物聚合而成。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我欲起身，却发现自己连指头都弯曲不了！
怎会如此？！
我赶忙调取灵力查验自己是受了伤还是遭到了禁锢，却发现我调取灵力的意念如同泥牛入海，身体并无一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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