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怜悯与选择（1/2）

17.

喷火龙将头颅低低地垂到地面，一步步向后退，直到离布琅有相当一段距离才睁开眼睛，悄悄瞟他一眼又立刻垂下，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呦呦声。

这是表示臣服的姿态，也令所有人感到震惊。

爱丽丝扶着座位颤巍巍站起来，失去牙齿的瘪嘴微微张开。布琅还在和她对视，就像要用眼神告诉她什么。

“什么鬼？”

布莱克不可置信：

“这家伙敲几下脑壳就把龙给驯服了？”

接着他想起跟在布琅身边的那条鳞翼龙，瞬间闭了嘴。

布琅终于收回眼神，指着喷火龙被放出来的那道铜门：

“回去。”

喷火龙用鼻尖轻触地面，拖着长而细的尾巴听话地往回走，然而却没人给它开门。

“你违反了规则，布琅。”

伯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布琅仰头：

“为什么？伯爵大人？”

“你需要杀死它才能算通过。”

布琅心脏一紧：

“……恕我愚昧，大人，据我所知考核规则中并没有这一条。”

伯爵沉吟不语，考核规则的确没有这一条。

规则效仿拳击赛，只要双方任何一方失去反抗能力就可以终止比赛并宣判结果，也是对勇士的保护。只不过龙族从来不会轻言放弃，往往会战斗到生命终止的最后一刻，所以将龙杀死才成了默认的规则。

喷火龙迟疑地看着周围凝重的人脸，尾巴低低垂着，显然有些被这场面吓到。

“那么，现在是我给你的命令。杀死那条龙，布琅。”

伯爵居高临下，布琅看着他的脸：

“为什么？”

“你必须学会对敌人狠一点。”

观众台上静得只有呼吸声，风吹拂而过，抚摸布琅的额发。

“……”

布琅甩头，左脚往前挪了步，那是武器区的方向。

“你确定吗？”

诺阿有些不安，因为他明白那条龙的臣服代表什么。

那不仅是对绝对力量的服从，更是作为龙族对加西亚战士的敬重，是千百年来亦敌亦友的复杂感情在它的基因里刻下的唯一善意。

“去吧，我的孩子，结束那一条十恶不赦的生命，换取属于你的荣誉。”

“……”

伯爵的声音如幽灵，布琅不打算回答，挑了一把最锋利的砍刀，单手拎着，刀刃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诅咒。

喷火龙咧开嘴，试图用撇脚的笑容来表达自己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也不知道它从哪学来的。

布琅眉尖一抽，脚步微顿。

“快点，它刚才可是想杀了你。”

伯爵开始催促，布琅深呼吸一口，把刀握得更紧。

的确，那条龙是想置他于死地，但是自从这个战场设立开始，谁是来和对方喝热可可的呢。

诺阿也没再说话，它选择尊重布琅的决定。

来到喷火龙面前，它趴卧在地上，用鼻尖去拱布琅拿刀的手，讨好地不停蹭着布琅的盔甲，尾巴尖转成了花。

布琅只觉呼吸不畅，扭过头狠狠咳嗽几声，鼻根泛酸。

脑内千军万马。海龙潜泳，飞龙翱翔，爬龙走兽锲而不舍朝行刑台奔跑，它们一语不发，却组成了最坚固的城墙，只为解救那个被同类迫害的美丽女人。

记忆中的景象莫名翻涌，将心头血煮沸洒在他的良知上。龙族从来不是十恶不赦的种族，布琅知道，它们甚至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忠诚和正直，一旦表示臣服，终生不会更改。

“……诺阿，”

布琅咽口唾沫，脑内嗡鸣不断：

“我该怎么办？”

“你的心会告诉你的。”

诺阿回答。

“它屁都没说。”

布琅小声咕哝，却依然没有放下刀。

三声急促的号角吹响，比赛的时间已经快耗完了。

如果不在这之前结束的话……

布琅低头，那条喷火龙发现自己没法让布琅丢掉铜刀，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努力。尾巴垂下来了，伸直长长的脖子，眼皮缓缓合上，一滴泪水隐没在鳞片缝隙里。

这是布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引颈受戮。

“杀了它！布琅！你是我最期待的勇士！”

本来他还在犹豫不决，被这话一激，布琅忍无可忍，转过身面对伯爵的方向耸耸肩，把刀举起来晃两下，下一步就要丢出去：

“嘿，听着，我不可能杀掉……”

手上突然一重，布琅下意识加了把力，不曾想一大片粘稠的液体劈头盖脸朝他扑过来，堵住他的嘴。

血腥味后知后觉弥散开。

“……什么？”

布琅松开手，没听见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反倒是像烂熟的柿子落地，啪地一下溅出许多汁水。

刀锋被染成红色，从喷火龙的下颚刺进，从后颈穿出，一只失去生气的眼睛大睁着，死死望着天。

那时万里无云。地上汇聚了一滩深红色的湖泊，和灰尘混作一处。

“呜——————”

号角吹响。

.

“你还好吗，我的孩子？”

布琅弯着腰，洗去手上的血：

“我很好，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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