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1/2）

再次睁眼，尚可发现自己正站在街道上。眼前人来人往，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喧闹不息。阳光从高楼的缝隙倾泻而下，像是一道光芒瀑布。尚可眯起眼睛，他有些不能适应。

“最近不要去西山啊。”两个女孩子手挽手走过尚可边上，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听说在造发动机，整个山都准备挖空。”

“是嘛？那西山植物园……”

二人越走越远，声音逐渐淹没在街道嘈杂之中。

尚可四处打量了一下，距离最近的大楼外部的显示屏正播放着某个品牌广告。更远处的广场上写着“西单文化广场”。

西单，北京。

终于，他看到了这个城市这条街道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模样。他从路边的台阶绕上过街天桥，目不转睛盯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他们那么小，那么整齐。远处十字路口交通灯闪闪烁烁，几个穿着荧光色制服的警察站在路边。更远处仍是绵延不穷的大楼，而街道则笔直着一直往前延伸出去，仿佛直接天际，叫人看不到尽头。

同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人间啊。

“……晚上可以来看烟花。”

走过去的中年女人低下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含着笑意说道。

“可以叫爸爸带你来。”

“……不好吃，或者我们吃火锅吧，有你喜欢的牛肚、火锅面和鸭……”

又过去了一对情侣，男孩子穿着粉色外套轻轻搂着怀里的女孩子。

“……TM在哪儿呢？没看见你啊？”

讲电话的女孩子四处张望着，在尚可身边停下来。风扬起来，瞬间吹乱了她的头发。于是她一面去握住乱飞的头发，一面又朝前走过去了。

……

这才是人间啊。

他去看去听，内心汹涌澎拜，像是天地万物都在他小小的胸腔中悸动着。那不是在茫茫宇宙里突然看见蓝色星星的时候无以言表的激动，而是一种使人愿意即刻抛洒热泪死去的情怀。

一个人，如果他想要懂得生命，他首先要能感受到生命。

像小草的种子发芽，从土壤里慢慢伸出它的小小手掌感受春天的阳光；像一朵花慢慢开了然后落下，最后一丝花蕊也随风逝去；像一尾鱼从浅水的苇丛里突然溜走；像公交车站永远有人或坐或立，他们低头看手机，或是拎着几把葱叶和白菜；像每天早上醒来窗外几声鸟叫，一些光影从未拉拢来的窗帘缝隙爬进来。

不是地下城鲜活的画面下其实只有冰冷的显示屏仪器，不是登上地面之后巨大的风雪和无处回避的城市废墟，也不是飞船里永远只能看见黑暗的舷窗与尺寸活动之地。

这才是人间啊。

伸手就可触碰的有着明媚阳光可以普照万里的能听见人群喧闹嬉笑怒骂的每一辆小车都自在行驶在路上的可以永远脚踏实地亲切感受地面不必时时刻刻仰望宇宙的真实的温暖可感的，人间。

他忽然明白了流浪地球计划的全部内涵。

这样美好的世界，说放弃难道不是太残忍了吗？

“爸爸！你看！”男孩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尚可的思绪。

尚可循着声音望去，一对父子正站在不远处，小男孩被父亲抱在臂弯里。二人倚靠天桥的护栏，正看着快要落下去的太阳。

已是黄昏，天地之间都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色。城市的模样在尚可眼中渐渐模糊起来，极目远眺，像是笼罩着一层烟雾般的温柔神色。不见天，不见云，不见城，仿佛满眼只是太阳的光芒。

他沉迷在落日余晖之中，知道太阳完全消失在城市的地平线上。天际的金芒逐渐消失，蓝紫色慢慢从另一侧天际铺上来，将整个城市的面貌重新刻画出来。

回过神来时，那对父子已经走了。同他一道站在桥上看日落的只剩下一个中年男人。眼熟得很。

他忍不住频频看过去。但对方仿若全然无觉似的。直等到城市的灯光逐一亮起来，天光完全从地平线上消失，那人才终于慢慢下桥去了。

尚可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历史课本上，领航员刘培强的照片。

他忍不住快步追上去。

那人没走太远，且好似在等什么人似的，走走又停停。最终在地铁站附近来回兜圈子。

尚可跟在他身后，越看越像。他想要上前问问是不是，正措辞之际，地铁站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他跳上台阶，直接就扑进了刘培强怀里。

“爸爸！”小男孩甜甜的笑着。

“爷爷呢？”

“喏，在后面。”

顺着男孩子手指的方向，果然徐徐走来一位老者。头发花白，面带笑容，一脸慈爱。

原本准备搭讪的尚可此时反而不好上前了。他在一旁犹疑了一会儿。刘培强已经带着孩子和老人并肩走远了。

还要问吗？尚可忽然犹豫起来。但他仍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上了广场。

广场聚集了很多人，几乎每走几步就要撞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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