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派对（1/2）

直到利携着他的女伴向他礼貌地打招呼，然后理所当然地经过他面前走进客厅的时候，卡洛都没有反应过来。乔治娜把门关上了。

“你再看人家都要着了。”

“你怎么叫上他的？”卡洛收回粘在那两个人身上的视线，声音像是漂浮在另一个次元。

乔治娜脱掉鞋子，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脖子里的项链。

“我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我没告诉你吗？”

卡洛吃惊地回头，接着露出担忧的表情。

“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些。为了绩点不值得。”

乔治娜瞟了他一眼。

“多叫点漂亮朋友来活跃气氛有什么问题？”

“他身边不是有女人？”

卡洛说着往客厅看了一眼。大家已经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正从袋子里拿出食物和饮料，一边谈笑风生。有人在高谈阔论。还有人津津有味地打量客厅，觑进厨房和浴室——书房和卧室的门关着——仿佛来到了一间藏宝室，或是一座颇富设计感的博物馆。

“我也不知道。”乔治娜理直气壮地说，“我问他的时候他没说什么，但之后又打电话来说会带一个朋友。注意，是‘朋友’，没说是‘女朋友’。”

卡洛“呵”了一声。乔治娜站在原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朝厨房走。卡洛则是下意识地就朝卫生间走去。他站在镜子前认真地打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又刮了胡子，做完这些之后盯着镜子许久，直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

做这些干什么？

于是又把头发重新弄乱了些，接着去厨房找乔治娜。

他们拿着餐具和纸巾走进客厅的时候，另外七个人已经彻底聊开了。他们把茶几搬到了一边，在沙发旁边坐成一圈。艾丽莎和利的女伴穿了短裙，所以坐在沙发上。利靠着沙发坐在他女伴的腿边。卡洛和乔治娜在伊恩和贾斯帕中间坐下来。谈话默契地中止，宾主自觉地开启一轮自我介绍。那个深金色头发的男人叫迈克尔，也是学生物的。他开口时卡洛意识到他就是刚才说话最大声的那个，进门的时候一点没有张扬的样子，现在却像开了闸的洪水，连自我介绍都提高了音量娓娓道来。他讲讲前不久刚开始的西部联合罢工和警戒线边缘那些群情激愤的时刻，讲滞销的商品，讲不断上升的贫困线，讲饱受诟病的生物研究，讲至今都没个结果、也没人站出来承担责任的数据失窃案……滔滔不绝，以体现他博学多识，心系天下。

“……政府肯定不希望太多人明白，我也不想就此把事实说出来，”他正谈到接连两周的罢工运动如何愈演愈烈，一边用启瓶器打开一瓶香槟，“可这整件事就是一场闹剧。不可能有加薪，不可能让黑人和拉丁裔有更多话语权。因为一切都是为政权交替做的铺垫……”

瓶塞拔得太快，香槟涌了出来。“噢”，他猝不及防地惊呼了一声，松开酒瓶整个人跳了跳。金色的香槟在地板上升起一道小小的泡沫喷泉。一旁贾斯帕皱了皱眉，介意地瞪了仍惊讶着的迈克尔一眼，因为酒也溅到了他身上。卡洛拿过纸巾帮贾斯帕擦了擦，又起身去拿洗碗布清理地板上的香槟。

“什么意思？”黛西一头雾水地问。

小插曲很快结束，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话题被扯得太远，这时已经没人记得他们在自我介绍了。迈克尔举着酒瓶，向黛西递去一个认可的眼神，仿佛她给他传了关键的一球，现在开始就是他展现风采的时刻。他卖弄地捋了一把前额上的散发，扬起下颚，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卡洛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些道听途说来的陈词滥调从他嘴里泛滥成灾，看着他说这些的时候装出一副悲天悯人、冷眼嘲弄世人的样子。他忽然感到一丝惋惜。此人显然曾有过自己的思想，只是现在不知道被什么给埋没了，因此沦落到剽窃别人的。

终于，自我介绍到了利那边，所有人一下打起了精神。利毫无悬念地被问到了年龄。而当他说自己今年二十三岁的时候，每个人都像在巧克力里面尝出了辣味般惊讶不已。利解释道，因为小时候早上学一年，大学又提早毕业，才会这么年轻就拿到了博士学位。这样一说，大家毫不迟疑地纷纷投去赞赏的目光，对他年轻有为的灿烂人生艳羡得红了眼。而卡洛只是神游天外地重复地想着，这样高效率完成学业的同时还在赏金猎人业界混得小有名气，可也真有两下子。利说起话来十分冷静，甚至有些冷淡，再加上多数时刻不苟言笑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傲慢不逊。

可即便如此，乔治娜仍用如痴如醉的目光注视着他，连卡洛都忍不住想提醒她别太露骨。说来可笑，居然轮到他来提醒她，而不是反过来。

利带来的女伴叫瑞秋。是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偏瘦，皮肤亮白，两条长腿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一头金发在脑后盘成发髻，眼睛是水蓝色的。她有一副喑哑又低沉的嗓音，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词与词之间有着恰到好处的停顿，让人情不自禁地倾听。她说自己毕业没多久，现在在一家新晋食品公司的市场部工作。她说这些的同时，卡洛在手机上打开智能管家系统，用监控摄像头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发给梅瑞尔。三分钟之后，正好瑞秋讲完最后一句，梅瑞尔给他传来几份文件，附带一个看好戏的表情。

不出所料，瑞秋是利的“信天翁”。也不尽然。如果利是“独行侠”，那么他并不需要“传信”的人。瑞秋或许只是为他提供情报网，然后从赏金里分一杯羹。不知道他们搭档了多久，是否有着比搭档更深刻的关系？卡洛任思绪乱舞。利看上去不像西岸人，那么瑞秋是跟着他过来的，还是他在东岸也有这么一个搭档？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自我介绍继续进行，瑞秋接下来是艾丽莎。可在那之前。乔治娜忽然开口说话，把卡洛给吓了一跳。

“安德烈，你和斯宾塞小姐……”

卡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看哪儿了。斯宾塞是瑞秋的姓。乔治娜没有把话说完，但谁都明白她的意思。她干嘛这么急？还这么直接？或许是想早点死心。卡洛由衷钦佩她单刀直入的勇气。乔治娜脸上满是纯真又好奇的微笑。等待回答的时间，她又喝了一口杯子里只剩小半的伏特加，双颊泛红。或许酒精壮了她的胆，卡洛想。

他收回目光，等好戏似地看向被提问的人，却没想到正对上利的目光。

像一下子触及致命的禁忌般，他飞快地撇开视线，却又因为那禁忌夺人心魄的诱惑力而难以自制地看了回去。他感到全身掠过一阵火花，但又打心底里抗拒这种反应。他反复确认利正看着他，不是别人。那双蓝眼睛里射来的目光含义不明，停留了有几秒的时间，而不是不经意的匆匆一瞥。这对观察敏锐的某一群人来说足以说明什么，但此刻在场的人里面似乎没有人在意。大家只是注视着利，等待他的回答。

利的视线移到乔治娜脸上。

“不，我们认识不久，还处于朋友阶段。”他彬彬有礼地答道，说着转头看向瑞秋。后者对上他的视线，腼腆一笑，认可地点了点头。这两人早有准备似的默契配合，态度自然诚恳，仿佛乔治娜问了一个类似于“你明天上午是否有空”的再平庸不过的问题。

不过，乔治娜仍然恍然大悟般地应了一声，接着又寒暄了几句，夸他俩俊男美女，信口说些“整座城里都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组合”之类的，以缓和误解产生的尴尬。利和瑞秋同时不好意思地笑了，频频摇头，客套地否认着乔治娜天花乱坠般的赞美。在卡洛眼里，此刻这画面堪称神奇。一阵令他哭笑不得的骚动冲进了鼻腔，牵引他嘴角的肌肉，让他没法不撇嘴对这窘境露出尴尬的表情。“还”？这俩人怕是能一路扯谎直到搭上直通天堂的扶梯，穿过层层云霄都不抬一下眼皮。但同时，他又觉得这情景实在有趣，尤其是利的回答，有趣得令他心情愉悦。他饶有兴味地听他们夸夸其谈，顺手不负责任地帮乔治娜又倒了一些伏特加，接着拿起自己的水杯解渴。

“你不喝酒？”乔治娜低声问他。

“不，”卡洛将嘴唇移开杯沿，“我是主人，必须保持清醒。何况我本来也不怎么——”

“那你和卡洛呢？你们是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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