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龙鹰（1/2）

卡洛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四点。阿瑞斯发出一段滋啦啦的古怪噪音，这前所未见，但卡洛没去管它，毕竟再高级再先进的设备都难免出故障。更何况，令他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困得双眼枯涩，他进卧室倒头就睡，却在天亮之前又醒过来。

几个小时前，利当着他的面倒下的时候，他只觉得是他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用仅存的理智紧紧按住利的伤口，徒劳地期望那里别再流血。有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四周很快围起一圈惊慌失措又一无是处的旁观者，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黛西和贾斯帕突破那层人墙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卡洛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给利止血，另一只手抱住他的头紧按在怀里。他垂头瞪着湿漉漉的地面，全身紧绷，像一支随时都会离弦的箭。而利已经浑身是汗，意识模糊了。

“谁干的？”

贾斯帕蹲下来问卡洛，可下一秒又站起来。

“肯定没走远。”

“别追。”

贾斯帕回头看他，卡洛的声音像长满锈的铁，却把他的脚步一下子钉住了。

“别追，之后我会去处理他，我知道他的模样。”

这些话全由卡洛垂头低语，但贾斯帕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随即点了点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很快，救护车拉着警报冲锋陷阵地赶来。一行人把伤者送进医院，一番苦等之后，医生出来通知手术结果。腹部主动脉出血，但未伤及脏器，手术顺利，病人需要静养。黛西累得两眼通红，贾斯帕为她叫了出租车。剩下卡洛来和他告别的时候，贾斯帕叫住了他。

“是刀？”

“匕首。”卡洛像个机械人一般没好气地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医院大厅里反着光的洁白砖面，连眼睛都不抬起来一下，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又像是沉浸在思绪的海洋里。

“你准备怎么做？”

“我会处理就是了。”

“我不是想要抢你功劳，只想确保你不会做傻事。”

“我什么时候做过傻事？”

“在酒吧里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和你换座位。”

卡洛一下子抬起头瞪着他。贾斯帕的目光倒也冰冷如霜，毫不畏惧。

“替我看着他。我可能没法24/7守在这里。”

“尽我所能。”贾斯帕说，接着皱了皱眉，在卡洛转身要走之前抓住他的手臂，“卡洛，我是认真的。你看上去比我们知道得多许多，但——”

“我知道。”卡洛打断他，又说了一遍，“我知道”，缓慢且认真，然后低头看他抓住自己的手。

贾斯帕会意地松开了，任他大步流星地离去。

卡洛，别冒险。

最后贾斯帕仍然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学校警务部门刚刚公布的调查报告：生物实验室发生爆炸前有人骇入安保系统导致气体泄漏，检测仪失效。易燃气体进入通风管道蔓延至多个实验室，随后有人恶意纵火引燃爆炸。

梅瑞尔和里昂。

是她的决定，还是‘魅影’的决定？

卡洛走进厨房，想着该吃点什么，结果他只是打开冰箱瞪着里面——果汁，矿泉水，肉类，面包和沙拉——然后把门重重地砸上了。

“阿瑞斯——”

“您有客人。”

他一下就想到了是谁。

而这一念头将他定在原地，整张脸骤然紧绷，两手不自禁地握拳，然后又全部松懈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在门铃声中朝门口走去。

梅瑞尔和一名陌生男

子杵在门口。梅瑞尔拎着她的黑色电脑包，在卡洛开门的一瞬间朝他露出一个礼貌而敷衍的微笑。这让卡洛一下就想起了希里克.穆瑞那副商人特有的假惺惺的嘴脸，痛恶之情沿着食道翻涌而上。她旁边的陌生男子身穿牛仔裤与皮夹克，稀松平常，两手空空。

“你好。”卡洛说。

“你好。”那人点头道。这个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犹太人，身材颀长精干，五官凌厉，长相锋锐，却有一副充满磁性的低嗓子，温暖而悦耳，像把一切都轻轻地温柔地包裹起来，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一定有副好歌喉。卡洛还注意到，他脖子侧边往下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一路延伸进他的衣领里，就像有人曾经试图从那里开始把他切成两半。

“飓风，这是伊利亚撒，代号龙鹰。我的外援——我们的外援。”梅瑞尔改口道，又急切地说，“进去说吧。”

于是卡洛将他们请进家门，在客厅桌子边坐下。梅瑞尔像是迫不及待要分享刚拟好的大策似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没等卡洛把水端过来就开了口。卡洛走到桌边的时候她正好说到伊恩的事。

“……虽然我们没能从伊恩.菲尔德本人手中拿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梅瑞尔看见卡洛过来，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但自从他的身份暴露之后我们就开始追踪他，把他家底都翻遍了，前两天终于找到了那些人的大本营。‘预言者’。还是从菲尔德的行踪记录里边发现的。记录显示，他曾试图尾随麦哲伦教授潜入大本营，但在半路上就被教授发现了。教授直接剥夺了他的所有权限，将他从计划中移除。尽管他本来也只是个打下手的，并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预言者’的邀请。不过现在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关键的是我们找到了最终目标，”她的目光追着卡洛，咄咄逼人，“你猜猜在哪儿？”

“海底。”卡洛想也不想就说。

梅瑞尔翻了个白眼。

“想想那些符合条件要求的地方。公司人多眼杂，散布街头的那些地下实验室空间又不足，校园的局限性太大，政府——如果是政府提供的场所他们也没必要搞这些幺蛾子了。所以……”

她打开笔记本，将一张地图投影到对面的白墙上。

“格伦湖往西南方向三英里，紧挨着森林边界的空地上，看似荒山野岭，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里曾有一座‘陆军医学研究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产疫苗的。”她冷笑一声，“所有武器工厂都喜欢假装自己是研究医药生产疫苗的。这个研究所还在使用中时就因为必经的环山公路迂回艰险、事故频发而半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在七十年代被‘废弃’之后更无人问津。但不得不承认，难以接近、隐蔽性强也是它的优势之一。尤其是冬天的时候，附近的山谷气温可达零下二十到三十华氏度，终日鹅毛大雪。这正好是去年冬天摄下的卫星画面，看见没？白雪皑皑，建筑又矮，藏得严严实实。”

“以此往北，大约三个半小时车程。”伊利亚撒在一旁补充道。

卡洛盯着墙上那张白得刺眼的地图。几个月前他对解决问题胸有成竹，可现在只觉得自己快被解决了。确实，厚厚的白雪盖住了大部分低矮的建筑，如果只是粗略扫一眼的话基本不会注意，但若仔细观察，尤能依稀看出建筑轮廓，继而捕捉到整座基地的结构。而严密的搜寻从来都是梅瑞尔工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其他部分还包括监视、追踪、审讯，不择手段。

梅瑞尔看他沉默，动了动嘴唇，可在她开口之前卡洛就回过头来，目光往伊利亚撒身上一瞥。

“他是谁？”

伊利亚撒皱了皱眉，显然被这无礼的态度冒犯了，但他没说什么，只和梅瑞尔交换了个眼神。

“如我之前所说，我们的外援，之前为联邦调查局工作，后来因为和组织产生矛盾而退出——”

“是逃出来的。他们杀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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