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曲折（1/2）

说实话，在他俩没搞上之前，卡洛就知道这一事实。他还记得当初调酒师说起利的时候，说他“来者不拒”，意味着利完全可以和“布莱克”、“威廉姆斯”、“埃德蒙”上床，管他是谁，甚至对另一个“卡洛”大张双腿。因此，卡洛对他最初印象里不乏“荡妇”这一念头。如果他俩那时候没在码头边上撞见，如果他俩现在还是没上过床的关系，利一定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一夜情，拍拖，或是长期稳定的关系。他会与人接吻，抚摸，拥抱，任那个不知是谁也不知在哪儿、此刻仅仅存在于卡洛臆想里的陌生人触碰他最私密的部分。可是，卡洛在最初就意识到这一切，和现在他俩确实搞上之后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些可能性，是两回事。如果那时候就曾有妒意在他心底里悄然萌生，那么现在它已是滔天遍野的燎原之火了。

卡洛下意识地撇开目光，一脸愁苦而焦灼的模样。他低着头到处看，却不知道看哪儿，脑子里像有头失控的猛兽正四处暴走，所踏之处一片狼藉。他把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狠命克制着想要捏碎什么的欲望。

他从未、从未如此渴望接近利、打开他，渴望攻克与占有他，以此证明他不轻易对人开放的那部分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那块领域将永远为他一个人占有。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欲望本可以成为强劲的驱动，可现在它正吸食他的生命。他的舌头像是断了，话语由此佚失，一层薄薄的烈焰在他的皮肤下一路燃烧，从手臂到指尖，从后背到胸膛再冲上脑门，只烧得眼睛里滚烫无比，毛细血管像要爆出血珠来。这烈焰般的不堪入目的情感，让他前所未有地接近“自己”。

他感到无力。欲望烧得他无力自持。

恨、妒、怒，还有什么？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具无欲无求的空壳，不会被这凄烈的欲望左右得像一头发情的公牛，为争夺配偶而激起愤然斗志。

眼前人影轻晃，黛西走回来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一个人。不一会儿，利也回来了，身后紧跟着那个与他共舞的一身正装的男人。贾斯帕往卡洛身边挤了挤，为他俩腾出位置。但卡洛没有要挪动的意思。地方还够，所以贾斯帕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希里克，希里克.穆瑞。”那戴眼镜的男人紧挨着利一屁股坐下来，卡洛觉得沙发都快塌了。那人声如洪钟地开始介绍自己的名字，边用他那商业人士特有的谄媚笑容招呼在座的每一个人。他一看就是那种生来狡诈又精明的人，早就习惯了圈子里的尔虞我诈，在其中游刃有余地赚着大钱。卡洛打量着这位穆瑞先生，看他全身上下没一件不是货真价实的名品，想必也是个天天在灯红酒绿里边儿挥霍作乐、看上什么就必定要占为己有的狂妄之徒。

面对他那虚伪难拒的笑容，黛西回以简练的自我介绍，贾斯帕也抬头应了句，利什么也没说，只是礼貌地微笑着。想必该说的刚在舞池里都说尽了，卡洛想。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位穆瑞先生，像是没听见他说的任何一个字，然后把目光转向利，仿佛利是他的代言人。

穆瑞原本笑眯眯地看着他，看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反而去看利之后，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卡洛就奇了怪了，他凭什么要受到那样瞧不起人的眼神？他是长得寒碜还是穿得俗不堪言？而这时候，利也回视了他一眼，可那一眼里什么也没有。接着，他就身体前倾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搜寻，估计是在找自己的杯子。他这么一动把穆瑞越过他投向卡洛的视线截断了，可卡洛没感到一点释然。

穆瑞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值一提，反而是此刻，利那种像是对周遭一切都不感兴趣、不屑一顾的矜持，正径直无碍地往他肺里闷燃的怒火泼油料。以至于这怒火之烈，就算现在立刻把整个大西洋的水抽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浇不灭了。

“在找什么？对了，你家在哪儿？离这近吗？”那像丧钟一样令人作呕的声音又响起来。穆瑞的声音无疑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混进千回百转的鼻腔音，原本好端端的字音最后全被搅成一团，从他嘴里黏糊糊地流出来，“要不去我那儿过夜吧。我没喝酒，我们可以开车走。我家里要什么应有尽有……”

“贾斯帕，帮个忙。”卡洛忽然说。

“嗯？”

“起来一下，跟我换个位置。”

贾斯帕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什么犹豫地站了起来，坐到卡洛的另一侧。下一秒，卡洛就往利身边挪过去。

“忘记哪个酒杯是你的了？”

利扫了他一眼：“对。”然后继续摆弄桌子上的杯子，又转头对希里克.穆瑞说了句什么。

卡洛不管他正说着什么头等大事，勾住他的脖子就把他的头掰回来，凑到他耳边说：“酒也不一定要用杯子喝。”

听到这句话，利主动回过头来看他，满脸疑惑，就见到卡洛卖弄地挑起嘴角，往自己嘴里猛灌一口酒，一只手仍然勾住利的脖子，另一只手飞快地捏住他的脸逼他抬头，一连串动作流畅得像**插入充分润滑的**。卡洛看着那双漂亮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惊愕，心中就一阵窃喜。利毫不设防，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嘴唇已被撬开，卡洛湿漉漉的舌头伸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他嘴里那些微凉的没咽下去的酒。利顿时想要扭头闭上嘴，可卡洛像是早料到他这反应似的，在那之前就加大手上力气，让他根本动弹不得。酒和唾液混合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又沿着脖子滑进他的衣服领子里。

时间越长，利只挣扎得愈发剧烈，用双手抓住卡洛的肩膀试图把他推开，但仍有所保留。卡洛知道他要真使出全力抵抗，他八成制不住他。但利——估计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仍在给他留面子，给他台阶下，只希望他此刻赶紧松开嘴。可卡洛就没打算过领情，他知道自己剩下时间不多，在利真正被激怒之前。因此在这极有限的时间里，他完全没顾周围的环境，手上用劲直到酸痛，只是没忘了抬眼瞪向希里克.穆瑞，不出意料地看见对方一脸窘迫。那模样，就像目睹自己的伴侣当着他的面和别人偷情。卡洛强忍着才没笑出来，手上的劲也松了松，直到穆瑞再也坐不住，终于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就走了。

局外人退场之后，卡洛松开利的脸，意犹未尽地吻了他的嘴唇，才让自己被他推开。下一刻，他就看到黛西惊恐的表情，就像深夜马路中央被车灯打亮的行人，贾斯帕皱拢双眉、忧心忡忡的眼神，利两颊上几道鲜红的指印，以及他眼睛里灼灼燃烧的愤怒。在这样狂欢喧嚣的音乐声里，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一切就像张疯帽子茶会的快照。

晃眼的聚光灯中，他看到利伸手过来抓他的领子，他就顺从地站起来，紧接着被狠命一拳砸在左脸上，还没站稳整个人就重重地朝沙发上摔下去。

两个酒杯被带倒在地上摔成粉碎。周围响起一两声小小的惊叫，其中应该有黛西的，但很快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鼓点里。

“愚蠢。”

卡洛试图客服眩晕爬起来的时候，嘴里一阵血味，脑袋里嗡鸣作响，视野还有些模糊，只能朦胧地看到黛西站了起来，正抓着利的手臂对他说什么。耳鸣还没消弭，他也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等意识很快恢复过来，他抬头，只看见利仍站在那里，双手握拳，全身紧绷，眼神冰冷如铁。如果不是黛西还拉着他，他或许就要像颗导弹一样朝他发射过来。

卡洛也站起来，舔了舔嘴里的铁锈味，坦荡荡地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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