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妒火（1/2）

烟雨迷濛，打湿一地的落叶，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湿漉漉的水声。即便如此，酒吧街也是热闹非凡，一周的狂欢从今晚开始。耳熟能详的旋律，此起彼伏的鼓点音和亢奋的欢叫声从各间酒吧餐厅里传出来，如歌女争奇斗艳，汇成一片声音的海洋。无论是谁，沿这条街没走多久，就一定会迫切想找间酒吧钻进去，随便哪间都行，只为躲避震痛耳鼓的音频战争。

“埃克巴坦那之秋”从门面看就与以前大不相同。比起之前发散着铜锈味的复古牌匾、花体字及其周围落叶的雕镂，现在是用白色LED灯在漆黑的板上干脆简明地写下标题几个字，一丝多余的装饰也不见。门口两个全息投影的司阍正热情似火地跳着脱衣舞。朝玻璃门里面看进去，前台右边以前那条通往内部的红紫交错的走道，此刻正伸入一片白光频闪的黑暗。区区一眼，就能体会到老板终于也向风靡一时的“未来感”屈服了。晚风带来一丝凛冽，卡洛后退几步，冒着细细密密的雨，靠在门口人行道的一棵树上等待。

他近傍晚才起床，刚醒的时候脑海里是一团梦的碎片，风马牛不相及地混在一起。他试图从这里面拼凑起完整的一个梦，却发现它们好比飘渺的烟，轻轻一抓只散得更快了。他徒然头疼了一阵，最终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记得昨晚的情绪厚重难捱，犹如曾经负重徒步时背上那几十磅的行囊。只是，不刻意去回想的话，也不是一下就提得起来的。所以他选择不再去想。

直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黛西发信息来提醒他去酒吧的事，并且云淡风轻地告诉他“安德烈”也会去。

此刻，他站在门口，理了理衬衫领子和头顶微湿的发，抬头盯着“埃克巴坦纳之秋”的招牌，回忆如潮般袭来。他感到一丝犹豫，却不知道为何而犹豫。他决定把注意力转到别处去，看着酒吧门口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热狗和炸物的香气冲散深秋夜晚的寒冷。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人踩着滑板从人流中溜过去，脚上一双运动鞋看上去刚从泥水里捞出来。装扮颇朋克的一对年轻男女牵着一条大金毛在公交站台上，两人分享一袋炸鸡块，一边吃一边大声议论身后那间餐厅里传出的爵士乐，毫不理会身边金毛炽热的注视。一位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年轻女郎脚踩高跟鞋、扭着臀走过去，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巴不得路过的人全朝她屈膝行礼。还有就是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一伙接一伙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多多少少都会在某一刹那朝他这个静立的独行者瞥一眼。有个戴兜帽的男生为了和他的朋友们交谈而一路倒着走，许是太兴奋了，路过卡洛的时候不暇思索地对他吹了声口哨，引得其他人也回过头窃笑起来。卡洛转头看过去，正迎上那张朝气蓬勃的脸蛋，上面满是挑逗的笑容，连眼神都是含情脉脉。他礼貌地微一点头，笑了回去，看着对方继续倒走，渐行渐远。

夜晚的风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接着就有新鲜的落叶飘下来。正当他一个人伫立在那儿出神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是黛西，撑着一把透明的折叠伞，还有艾丽莎、贾斯帕、迈克尔及另外三四个他从没见过的人，其中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在校生。卡洛冲这群人笑了笑，然后目光投向他们身后不远处——利正独自一人走来。

他们的目光相接。穿过人群和雨幕，利对他嫣然一笑。

理所当然地，他看到那笑容的一刻，胶着的灵魂自困顿中解放。所有缠着他的犹疑、顾虑、愁恼，全都被抛诸脑后了。

黛西和其他人停在了门口，卡洛迎上去，等利走过来。他们和不认识的人互相打了招呼，介绍名字，然后跟在其他人后面进了酒吧，彼此之间什么也没说。排队进场的时候，卡洛看着利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张驾驶证，凑着昏暗的光线瞥了一眼，然后把其中一张放回去。

“ 双面人？”他倾身探过头去，调侃道。

利瞟了他一眼。

“Leigh Violante.”

卡洛愣了愣。

“什么？”

“你听见了。我的真名。”利把驾驶证递给酒吧的工作人员，又接回来，“但我读书的时候都用安德烈.埃文这个名字。这年头很多人都有不止一个名字，各种仿造的证件，没什么稀奇的。”

尽管利轻描淡写地这么说，这一信息还是在卡洛的脑袋里炸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和猜测。轮到他的时候，他动作迟钝而笨拙，显然早已神游天外。他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驾驶证，工作人员递回来的时候他愣了好久才伸手去接。

利在一边等他，查完身份之后卡洛几乎像子弹一样朝他冲过去，和他一起往里面走。

“意大利人？”他边走边盯着利的脸，带着这个念头重新审视他的长相——柔软的黑发，俊俏的雕塑脸，鼻锋挺拔，蓝眼睛在暗处变成深灰色……

“或许吧。我没有问过。”利平视前方，毫不在意他的目光，“不过我出生在这里，欧洲的话只去过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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