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混乱（1/2）
事情进展至此，卡洛和利都没有了再去学校的理由。就卡洛自己而言，现在是时候把生活重心转移到任务上来了。梅瑞尔还没说什么，也不太可能对他有所要求，但充分的时间与精力的投入是成功的关键，任务可不是什么全靠临场发挥和灵感一现的智力题。而对利来说，去学校的唯一目的——以教职人员的身份调查、接近可疑人物并获取情报——已然达成，他再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教书上。
但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两人天天都去了学校，并以不小的几率擦肩而过，以至于让卡洛觉得这学校真小。他来了这小半年，第一次觉得学校这么小。之前无论结识什么人都不会指望能见到对方第二次，就因为这地方太大，场合太多，下一次能面对面说上话可能都是下个学期的事了。到后来和一些人交谈他甚至不会问对方名字。如果短期内不再见，知道了名字也没什么意义，徒占有限的大脑空间。
或许是为了兑现“明天见”的诺言。
他和利之间的交际也确实局限在了“见面”。没有一次，其中一人会稍转个方向，朝对方走过去。没有一次，其中一人会停下脚步等对方靠近，或是走过之后回头，转身，追上对方。仿佛他们所渴求的仅仅是彼此仍在同一座城市里。
既然如此，那么利一定时常想念着他。正如他也时常思恋着那个寒冷的凌晨，利眼中闪过的最真实最赤裸的惆怅。
另一方面，梅瑞尔推迟了见面。电话里她匆匆带过推迟的理由，从她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发生了好事还是坏事。并且，出乎他意料地，梅瑞尔想把见面地点改在他家里。这样的请求是反常的，一连串的变动让卡洛一下提高警惕。当他的家也成了安全屋之一，说明梅瑞尔已经无处可去了。她有难言之隐，而卡洛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嘴里套出半个字来。但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梅瑞尔需要他这么做，结局必将是他大敞家门迎接风险。因此他一如往常地展露些为难，走走形式，最后还是乖乖接受了她的请求。
这样浪漫横生又稍显空白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礼拜。有那么几个瞬间，抬头望进湛蓝旷远的天空，卡洛几乎就忘记了有任务在身，只觉得自己正实实在在地生活在此处。
周三晚上十一点一刻左右，学校生物实验室发生了爆炸。随后引发的大火近乎吞没整栋楼，烧红了上方的小片天空。爆炸原因不明。事故发生的时候卡洛在洗澡，出来看到紧急新闻、警卫部门的通知和朋友互报平安的消息时心都凉了一半。直到这种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连利的电话号码都没有。远处传来尖利扭曲的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报声，时紧时慢，如鬼哭神嚎。他刚要拨通梅瑞尔的电话，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
“你还好吗？”
一阵短暂的停顿。卡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血液滚滚涌进大脑的咆哮，就像火山喷发后灼灼熔岩冲下山坡，融化吞没途经路上的一切。
——怎么知道是我？
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重，但这次夹杂了一丝优越。
卡洛长吁一口气，接着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因为我希望是你。因为必须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会不由分说地去你家，去学校，去医院，去任何你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你。行了吗？”
——你没有我的号码不是我的错。利的声音里全是笑意。
“我知道，我只是在无理取闹。”
利没有回答，估计忙着取笑他都没工夫说话了。沉默中，电话那头传来接连不断的模糊的爆破声。
“你在哪儿？”
——如你所闻，射击训练场，我可能是这排人里面唯一一个偏好半月夹的。利顿了顿，卡洛听到他慢悠悠装弹的喀哒声，接着他又把话题拉回去。但没有在你想起我之前就打电话给你，是我的错。他说，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漫长的沉默。
——卡洛？
他在憋笑。
“你——”
听筒里传来利的笑声，这回是明目张胆。卡洛听着那开心得近乎放浪的笑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打电话过来你高兴吗？
“高兴得快疯了。”他不无讽刺地回答，表面上。暗地里，他觉得自己完了。不容置疑。
——不过，麦哲伦教授死了。
卡洛怔住了。利话锋突转，直说得他心里头咯噔一下。
语调说变就变，是否说明真心也是扮演？
——还有两名学生，再加上十几人受伤，基本都是学生和实验室管理员。
卡洛忽然想起擅闯实验室那天和他发生冲撞的那个实验室管理员。他只隐约记得对方面颊瘦削，还有些秃顶。
——卡洛？
“我知道了。你——”
他犹豫一瞬。正好在这时，梅瑞尔打电话进来。
“抱歉，我得接个电话。”
——好，那就这样吧。
电话挂了。干脆得令人猝不及防。卡洛听着“嘟——嘟——”的忙音，愣了一会儿才接通梅瑞尔。
“是我。”
——什么都别干，尤其别去学校。从现在起不准去学校，要是想念你的朋友们你们可以在酒吧那种地方见面，但最好连酒吧也别去。哪儿也别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呆在家里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那是什么陈词滥调？记着你的工作合约，从现在起完全按我说的做。还有，别见任何人，尤其是“黑蝴蝶”。
“……”
——听见没有？
“知道了。”
——礼拜五见，具体时间地点不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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