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1111个？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翁来轶我信你个锤子！
我抬起头，看见那些畏惧着Eleven的浮游生物依旧在彼此碰撞追逐，光也因此显得摇摇晃晃，摇晃的光不时的照亮坑壁，最后向上一点点延伸，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我们坠落中途经的空间到底有多么巨大，这是难以用肉眼揣测的，我们唯有用自己坠落的时间来感受这里的深不可测。
光是下坠的这段时间我所看见的生物就数以万计，更遑论这整个坠落的过程颇为漫长，简单的语言无法形容这个S区的整个空腔有多深多宽。在这里苟延残喘的生物放出去足以建立起一个巨大而拥挤的城市，1111估计连其中一层的生物的数量都涵盖不了，更别说这整个地下的S区深邃到不可估量。
扯牛皮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我心想。
“1111个人。”那四个头颅接着翁来轶的话说，“从最开始的1，到最后的第1111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曾在最可怖最残忍的厮杀中活下来，带着所有的迷茫和痛苦，带着所有的恨意和绝望。是你亲手将它们每一个人从尸堆里捡出来，告诉他们，相信你，Eleven。”
“是你告诉了他们，我们是人造人的事实，也是你告诉他们，我们活着，不该就是牲畜，也还是你告诉了他们，原来他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花朵、书本、学校、家人、理想……不是他们疯了，而是在某个遥远的星球上，另一些‘他们’确确实实经历过这些人生。是你告诉他们要为自己活得像一个人一样斗争，是你告诉他们也许有一天我们能一起去看看曾经的自己的家，是你让我们在这片废墟上有了一个新的属于你的家。”
“你告诉他们不该活成一个真正的怪物，就像当初你这么告诉在H区诞生的我。”
在那四个头颅说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痛苦，四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我面前的Seven听着它同胞的四个头颅那些控诉，脸上的神情顿了顿，咬住下唇，忽然垂下了头。
真奇怪，我在废墟的这几个月里见过了各种各样的恨与绝望，各种对生命的蔑视和对死亡的习以为常，却是第一次在这个怪物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更为特殊和稀有的情绪——一种隐忍而无处爆发的，委屈。
不知怎么的我仿佛从那四个头颅的话里看见了那个曾经的翁来轶，就像高叔这么描述过的，Eleven他曾说过：“废墟之上，我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姓名，没有家人，更没有人权，我们所有的唯有希望。我们想要看到花朵，我们想要拥有亲朋，我们想要健全的身体，我们想要品尝米饭的香甜，我们想要拥有爱情，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正常的孩子。我们是生命，任何生命都不该以任何理由遭到这样的残害。”
“废墟是一个惨剧，而我们被逼着出演。我们要跳下这个悲惨的舞台，一刀杀了那些看戏看的哈哈大笑的观众，夺回我们的家园。”
而这一次，我在Seven的描述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在Eleven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他的脚下是无数的尸骸，那些从嶙峋尸骨里爬出来的“人”用灼热的眼神仰视着Eleven，在无法盛开出花朵的土地上，拥挤着蔓延开来的人群朝着翁来轶的方向，有人沉默，有人狂笑，有人安静地流泪，他们有很多人，也许有的已被改造成了怪物，也许有的人只剩下心脏属于自己，也许有的人还在幻想有天能亲眼看见自己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家。
废墟上有26个区，没人知道他们彼此都经历过什么地狱惨剧，没人告诉他们从何而来又生而为何，但是Eleven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带领他们一起高喊口号，杀过这片废墟，纵情狂欢。人群离散又聚拢，浩浩荡荡由无到有。
那一瞬间，那个杀人狂欢的夜晚，高叔的嘶吼声穿过了我的脑海飞驰过整片荒芜，无穷无尽的回响追随着燎原的火种，声音浩大响彻云霄与大地。
“废墟——不朽——”
“Eleven，看看你头顶的这片无尽的黑暗，他们都曾见过光明——因为你。”
“而这里，也原本是我们的家。”
是一群连自己都丢失了的人，好不容易组成的一个家。
我忽然能明白自己之前产生的共情是什么了，那些嘶吼不仅我的脑海里，更是却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地底、坑壁，乃至头顶的巨大深渊，都开始嗡嗡作响，无数私语开始作响，不只从什么时候起，不仅是坑底，这整个无尽的S区也开始躁动了起来。
这躁动声越发明显，最后甚至可以听出规律的节奏——那是心跳的声音！
Seven的情绪处在一种不稳定的状态里，连带着它尚且埋在地下的部分也在微微颤动。我原以为它已经足够的庞大，可没想到这个S区深刻贯彻了以大为美的理念，Seven的部分蛇腹依旧埋藏在地底。随着Seven的兴许波动，能感觉到地面传来心脏鼓动一般的震感，但奇怪的是这震感却一路传到了那上方，那些在暗处曾嘶嘶呢喃着Eleven名字的生物们几乎是同步了心律开始颤动，这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是钻进了怪物的心脏，而现在，整个S区的“心脏”开始剧烈的颤动！
“你要从我们这里拿一样东西，在你带给我们希望又亲手夺走这一切之后——”
那四个头颅所在的蛇身忽然动了起来，七条蛇攥成的结猛地拔高，那四个头颅忽然像熟透的果实一样掉下来了，我看不见它们是怎么突然掉下来的，但是其中一个头往我的方向咕噜噜转来，我看见头上那个和Seven一样的脸无比的狰狞，一边滚动一边从眼窝到嘴角开始飞一般的腐烂成脓液，而翁来轶那边同时面对三个这样的头颅。
我抬头，看见那个我面前的Seven依旧垂着头，而它旁边的那摆设似的两个头颅忽然睁圆了眼睛，歪头，朝我微笑，然后自发地拧转，竟是自己将自己的头从蛇的身体上拧动脱落了下来，它们同时开始腐烂。
蛇身巨颤！地底震动！翁来轶朝我大吼，“往后跑！跑进坑壁的空腔！”
我根本没有犹豫直接照他说的做，反方向直接闷头冲，坑壁周围的空腔很脆，我几乎是半撞半倒着把自己砸进了里面，而后那个头颅也正好滚到了离我不远处，它已经腐烂得像个坏了的番茄一样，脸目完全成了拉长的皮状物，一声爆响！头颅爆炸，黑臭的混杂着卵的黏液喷射而出，眼看就要溅到我身上，我反弹性地往后一躲，那些黏液碰到坑壁，接触的一瞬间坑壁似乎被融化，无数那些先前我看到过的、闪着光的、微小如绒毛的浮游生物倾泻而出。这坑壁竟是活物组成的！在受到特殊的冲击后这些沉睡的生物醒来，成为一片片的“光”，这些些光来不及逃脱，倾泻而出的瞬间在我面前成为一道天然的防盾，仍在喷射的黏液再次粘上这种“光”时，这些浮游生物便瞬间惨死。我一路后逃，坑壁也在我身后随之消亡成为飘散的光，而那些光为我阻止了头颅自杀似的攻击，头颅彻底腐化后，那些光立刻四散逃开，重新冲向了上方。
这一次，翁来轶和我弄塌了相当多的坑壁，无数的光向上涌动，我们所能看见的范围越来越大，当我再次抬起头，光的范围扩大了不止几倍，我所能看见的四周，坑壁曲线形向上蜿蜒，而无数的头颅缀结在坑壁上，它们像是某种变形的“精子”怪物，头颅很大，被如同脖子一般的“尾巴”吊在坑壁上，它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脸也有怪物，也有许多重复的脸，无数双冰冷如死人的眼睛俯视着下面，通通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目光里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其中一颗头颅朝我露出越来越夸张的大笑，我赫然发现那和引诱我们进入这里的蛇大婶有着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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