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当然，我也是产品。

产品就要有产品的自觉，像我，知道自己是人造人后就十二分的乖巧，十分地认命。

翁来轶最后妥协了，他说：“好啊。那你们留在这。”

焦姐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下头，蒙住了Susu11的眼睛。

翁来轶把那只细细的胳膊拽了出来，先是小小的身子，而后是半张带笑的脸，最后露出来的是半个残缺的头颅。我很惊讶地发现那时我在路上看见过的那个朝我们挥手的女孩，当时我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现在我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了。她很漂亮，仅剩的半边头颅有着黑色齐耳的短发，当时她朝我们笑着招手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有点恐怖，但现在看起来就更加恐怖了，因为她长了一张和Susu11她们一模一样的脸。

我就说嘛，Susu02到Susu11，正好差个1号，原来是落在这儿了。

Susu11她们拉着彼此的手。翁来轶回过头朝她们最后说了一句：“回去。”

一直沉默着的Susu03抬起头，说：“我们想看看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

那个孩子的眼睛里有着某种我看不懂的该死的眼神，我可真不懂这年纪的小姑娘在想着什么。

翁来轶说：“那好啊。”

翁来轶于是开始重复他这一下午的工作，没有任何的不同，先是砍下那个女孩的四肢，然后切开那里的皮肤，掏出里面的骨骼，检查其中的机械成分，然后再敲碎头颅，眼球、鼻骨、上下颚，一点点地拆分开来，检查后再扔到一边，最后脖颈处到生殖口一路切开，将整个躯干内的内脏一一检查并碾碎，从中找到被改造的部分。尤其是内脏，能被用于内脏改造的金属质量极其优质，需要一寸寸仔细寻找。好在翁来轶很麻利，那个女孩很快就被拆分成肉和机械两部分。

一切都和翁来轶这一下午的工作没有任何区别。但我却比下午看他做这些工作时多出了一份莫名的难受。

这份难受应当是不被需要的。

我想这可能是Susu11撇开焦姐的手之后，发出的那声惨叫导致的。

那时候女孩刚刚被拆解了四肢，和剩下十个Susu完全一致的脸正对着门那边，脸上的笑依旧很温和。翁来轶两次把这张脸拧了过来，可是只有半张脸，如果脸不朝着门那边的话就会后脑勺向下，重心不稳，那张脸就又滚了回去。

Susu11用力地咬住了焦姐的手，跑到了我的身边。我对她的印象要比其他的孩子更多些，不仅是因为她总是躲在别人身后，也因为她是那天小女孩们过来时第一个叫出声的。

“他会记得我吗，他答应过会送我一朵小花的。”

那天她叫完这句就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她又怯生生地躲到了别人身后。

“你记得我吗？”Susu11说，“上一次你来这里的时候，答应过我们，会带我们去看看花和草地。你说我们这里会有彩虹，就一定会有花朵。”

“是你说的，美好的东西无处不在，哪怕是在废墟之上。”

我说：“小姑娘，那个人不是我，骗你的人也不是我。”

天知道那是哪个我的人造人哥们，65号？78号？见鬼的，翁来轶不是说见了我的那些人造人哥们就直接开杀了吗，合着我不是第一个被带回来的。

Susu11走的时候，除了Susu03，剩下的几个孩子似乎都哭了。

Susu02没来，大概她一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翁来轶和我说，处理完这批货，我们又得出发去R区一个活物交易站，那里可以用处理好的机械铁来交易货资。

他非常冷静，也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是那个之前害怕让小女孩被他身上的血弄脏的男人。

我说：“之前的‘我’也来过这里？”

翁来轶说：“那当然，所有的郸识都在这里被分解。说起来，你的肉卖的非常贵。”

我点头哈腰道：“那真是荣幸之至！”

翁来轶说：“你的接受能力看起来增长了许多。”

我说：“那是当然，人总是要活着的，要想活着就要接受更多的东西嘛。”

翁来轶说：“说得好。那么明天做好准备。”

明天。

“明天”真是个非常玄妙的词汇。

永远要期待明天。

也许明天那个答应过会送你一朵花的哥哥就会回来。你在遥远的土坡上朝他挥手，看着他坐在一辆插着鸡巴骨竖着中指的怪物车上呼啸而去，你看着他，你知道他没有带回来一朵花，你知道或许很快你就不会再有明天。

但是要充满希望，始终地充满希望，你的死亡会带来价值，你的尸体会被肢解带来重要的物资。

也许会有人用你身体里有价值的机械铁，为你换来一朵小小的机械的花。

期待明天。

如果你已经没有任何别的可以期待的东西，起码你可以期待明天会更加糟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