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我的外公失踪二十多年了，”苏明月呆呆地说道，就好像有人抽去了她的情绪即兴表达程序，“他是塞纳的建造者之一，也是卡迪美尔的建造者，他们早年很亲密，卡迪美尔的人格模拟是我外公建造起来的，我外公的作品爱上了他，而谁能不爱他们的作品呢？他们在一起了，可是我十七岁的那一年，卡迪美尔和我外公吵架。那时候边境管理严格，卡迪美尔把误入塞纳的人类都杀了，尸体倒吊在澜光的广场上，我外公生气急了，要和卡迪美尔分开，那是我和父母正在克诺索斯旅行，等我们再准备回到塞纳，我们已经不被允许进入了。我们和外公失去了联络，我的母亲追踪到她和他出现在牧星城的河流旁，那是卡迪美尔的人格模拟首次通过图灵测试的地方。就在这里。”
“具体是什么时间？”
苏明月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就在李斯特以为她已经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她喃喃地报了一个日期。李洛在旁边说今晚试试，看能不能追溯到那个时期的录像，但做好查不到的准备。上官海的肩膀还在流血，他和苏明月相互扶着回到他们的红色旅行车旁边。李思有点生气地盯着李洛：“万一你查到真实体验版的杀人过程怎么办？”
“她的母亲是苏敏思，在机械人工程方面造诣很不错，我想…我脑内残余的纳米机器人或许能请她帮忙。或者韩伊伊，她还在安娜里德尔吗？”
“韩伊伊三年前得了骨癌。”李思低头看着李洛，摸着李洛的头，“已经…去世了。我带你来塞纳，也是因为我知道可靠的人 — 不，它完全算不上人。你不用勉强，就说找不到吧。她也并不一定想知道那些细节，有DNA鉴定就足够了。”
“好。”
旅行车连上了营地提供的水源，两人在车内的小型洗浴间里冲了一个澡。李思准点给李洛喂药，李洛很快就困了，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小思，芳华那边我只能控制173小时。”
李思坐在李洛旁边穿睡衣，顺便帮他把被子盖好：“艾丽西亚·伍尔德要是办不下来，她也没必要留着这条命了。”
“梅·特蕾莎想换人，伍尔德能到前线吗？”
“她才是目标。”李思对他说，“特蕾莎才是目标。”
“这样啊。”
“咱们总得回去，九昙之后，咱们就得回去了。”
“苏克己真的是卡迪美尔杀的吗？”
“有可能。二十多年前，谋杀制作人或者监护人的文化依然在机械人中流行，塞纳这边没有人类，也许机器人受机械人影响，将这种谋杀平常化了。”
“这样啊。多谢不杀之恩。”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说这个，我就要生气了。”
李思从前喜欢贴着李洛睡觉，因为人类的体温比机械人高。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体温差了，但和一个活着的机械人躺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睡冰冷的客厅。李思躺进被子里，脚抵上李洛的脚踝。
“我不舒服…别做了。”李洛说到，顺便打了一个厚重的哈欠。
“那睡吧。”李思在李洛的耳后根摸了摸。
半夜的时候李洛尖叫着从梦中醒来，慌乱地推开车门在冰天雪地中呕吐。李思毫无办法，给他批了一件外套，烧热水递给他喝。李洛坐回车上，缩在床角发抖，李思一边给他擦嘴巴一边说：“不是真的，做梦而已。看清楚我是谁。”
李洛空洞地眼睛看着他，就好像被扎破的气球，扁成一片任人踩踏的橡胶皮。李思摸了摸他的头顶，把橡胶皮小心地整理好，再放进被子里。李思不需要太多睡眠，他已经睡了快三个小时，而李洛比他睡觉的时间更长，李思干脆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李洛醒来。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可以这样看一辈子。抑郁症和PTSD都需要时间，或许会伴随他接下来的六七十年，其他变数不论，一定要按时给他吃药，按时带他看心理咨询，不去也要骗他去。李思在脑子里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为十年的闹钟。天亮之后他向苏明月的男朋友交代了找不到录像，之后便告别，驾车前往九昙林。
九昙林，昙花树三十年开一次，传说中第九次绽放时，太阳上会降下黄金和神明。
到了时间反而没降下黄金和神明，只有洪水。而这让此地的机器人中央控制系统损坏，他们开车通过茂密的树林时，肢体生锈的机器人从树林在跳舞，手臂抽搐，双腿向外扭曲，半截身体挂在树上，眼珠掉出来一个，只有电线连接。李洛在后座的床上醒来，对这些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着枕头，在后座的床角发呆，像个高考前一天得知自己的了绝症的高中生。李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这一片的机器人有些不正常。九昙林很穷，不比澜光，中控坏了这么些年也没人修。等会儿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老熟人，是我刚参军的那两年认识的人机工程师，我让它帮你看看你的身体状况，好吗？”
“不。”
“嗯？怎么了？”
“不要让他们碰我。”
“我会陪你一起去。”
李洛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李思无奈地说：“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到时候再说。”
九昙林是一片树林围绕着一座城市，高楼只有几栋，李思绕到最高的那栋楼中间的停车层，李洛从车窗往外看，机器人远没有澜光潇洒，没有随风飘逸的丝织品，连纹身也被斑驳的白色防锈油漆替代，手脚抽搐地四处滑行。连接高楼的悬空高架路在呼啸的风中注视着大地，桥面上出现水渍，雨滴如同针从空中降落，在活蹦乱跳，百鬼滑行、歪眼斜眉的高架路上，巨大的黑伞撑开着，人类女性外表的生物静默矗立。
“夏洛特·肯特，病毒改造型类人生物。”李斯特下车，伸手牵李洛，同时用另一只手撑开白色的雨伞。
下一秒他换成了机械语：现在你能断开卡迪美尔了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