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10.00
凡赛尔城塞勒维亚宫，晚七点，灯火通明如白昼。
乐队将《月下回旋曲》的第二章奏完时，埃里克·维尔福正巧把高脚杯底剩下的宴格红酒喝干。欧罗葡萄园的290年宴格红酒甜度很低，但也没到一点甜味都没有的地步，他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舔上颌。“埃里克。”白`皙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无名指上有一枚钻戒，他的西装内侧带了一点垫肩，并感受不到那只手的温度。埃里克冲面前人点头，摸上肩膀上的手，转身亲吻手背，“我的女士，稍等一会儿。”他对他的妻子说。
“今晚的星星很亮，”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别错过流火。”
他径直走到宴会厅前，人们的目光追随他的身影，“一个新的共同体已在克诺索斯生长，”维尔福说道，“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最为崇高，也是最为美丽的意志。我们之中有些敌人，他们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但我们也有足够的运气来奖励那些为人类全力奉献的人。克诺索斯每个春季都将欢迎这些人类，更多的他们的到来。”他向四周看去，眼神中是坚定和毅力，还有些令人恐惧的东西，女士们的脸颊大多微微泛红，“人类曾经被迷惑和被压迫，但白月如今已大不相同，白月创造不出一个安全福利屋，我们不需要哀求那些富裕的机械人或机器人，”他的右手在空中握成拳头，眉头紧皱，“克诺索斯的人类已经站起来，我们不再乞求！我们不再需要对它们说：请给一点施舍！我们现在只用告诉他们，人类早就可以帮助自己，自然的产物永远比愚蠢的工具要强大！而现在，我们的每一个信徒都必须帮助我们的国家重新修复，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贫穷或富裕，阶级的高低或能力的大小。这样的人将会是我的伙伴，这样的人将拥有和我同样的信念，而我必定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就像帮助我最亲爱的兄弟姐妹！”
他的妻子原枫安·西斯特带头鼓起掌，掌声汇成一片汪洋。原枫安是白人种和亚裔混血，今天喝了白葡萄红葡萄酒和香槟，她眼神昏沉，精神却异常兴奋。她感觉到心跳在加快，血液被送到四肢百骸，像是温水流过全身。
你听说过鬼魂粒子吗？她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声音问道。
“谁？”她惊恐地问道，周围的几个人转过来看着她。
“你听说了岱水疫苗研究所的事情了吗？”身边的男人问。
“不会是真的吧？”原枫安的女性朋友伊丽莎白·皮博迪把手搭上原枫安的肩膀，冲着男人疑惑地抬了抬眉毛。男人向原枫安低头微笑，伸出一只手准备，“你好，我是夏宵，前岱水疫苗研究所基因工程师。”
原枫安抱着手臂倚靠在伊丽莎白旁，碎钻耳坠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纤细修长的身躯在剪裁精致的小黑裙的展示下暴露无遗，她抬了抬眼皮，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此人，最后只是懒洋洋地抱着手臂，让那只手孤零零地悬在半空。
“咳！”伊丽莎白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这位是维尔福夫人。”
“今夜我不是主角，摇尾巴去别处摇。””原枫安的尾音拉得缓慢而优雅，就好像刚看完一部乏善可陈的三流电影。她直立起来，转身消失在衣香鬓影中。
主角正在阳台上吹风，背靠着栏杆，眼神望向内厅，原枫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群金发碧眼的内城新贵正在谈论诗歌。领头的是伊丽莎白·皮博迪的表亲，她将金发扎成马尾，海蓝色的眼睛好像原枫安在埃里克扔掉的一块旧通讯芯片里看到的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机械人。
金发碧眼的机械人艾丽西亚·伍尔德正在百无聊赖地喝椰奶菠萝汁。她在昏暗的战术指导室内满眼绿光，投影屏上连续播放近十年来李斯特记录的克诺索斯的作战过程。五年前她请李洛的学生，机械医疗会的一级工程师高桥英帮她提升了机型，如今勉强达到11.0，才跟得上这些作战记录的计算速度。指导室内的制冷效率很高，周围都是银白色的、一尘不染的会议桌和投影仪，闻起来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黑漆漆的外套搭在四米外的椅背上，她并不想起身去拿。吸干了最后一滴椰奶菠萝汁，她咬烂了吸管，本想随手扔进工作桌的抽屉里，手却摸到了菠萝汁的瓶身上有桥本京子写给她的便签条。??突然“啪”的一声，顶头的灯被打开了。桥本京子领着两个大袋子走进来，“利兹！给你点了炒面口感的凝胶面！千千超市的最新产品！”桥本一路跑来，白嫩的脸颊微微泛红，绒毛在灯光下闪烁。她把袋子重重放在桌面上，闻起来是葱油面和笋片红烧肉拌饭的香味，她一件一件往外拿：“好冷啊…我去关空调！”
桥本的下巴尖尖的，唇红齿白，乌黑的眼睛像黑珍珠，笑起来小虎牙就会露出来。她不化妆也比大多数女人好看，名校毕业的通讯专业学生，从军是为了付学费。她像饱满的绿葡萄咬在牙齿间那样甜，艾丽西亚默不作声地扫描她的体内激素水平，无论是加快的心跳，泛红的耳朵和脸颊，还是飙升的多巴胺，都足以证明桥本对她的心意。桥本是她的同事，也算是后辈，虽然是人类，但非常的…非常的可爱，很多时候艾丽西亚不知道拿她怎么办。艾丽西亚自觉对人类毫无感情，可她也跟人类谈过恋爱，两任医师都是人类人机工程师 —- 机械人连大多数性取向都没有，伍尔德要去取维尔福的命，可现在这个女孩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吃着米饭，两只脚在桌子下荡啊荡，整个人浸泡在“和暗恋对象一起吃晚饭”的幸福中。这可怎么办呢？
“我觉得我还是不…”艾丽西亚斟酌着向面前的人类表态。长痛不如短痛。桥本抬起头，桃花眼冲她一笑，双眼皮弯成活泼的弧度：“嗯嗯？怎么啦？”
“…不吃辣椒汁了，给你吧。”她强行把话题扭转了过来。她把投影器上鲜血和电介质混合泼洒的画面关掉了。
凝胶依旧是入口即化，但有乌冬面的香味和质感，还加入了香味浓郁的葱油、酱料和芝麻油，艾丽西亚觉得吃着这么一份面，对着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她把这归结于女人的心软，尽管她自己完全算不上女“人”。不过是帮桥本把得了“直女癌”的前女友打进了重症监护室，又没打死，怎么就换来这个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对她这么个兵痞臭流氓这么多的好感呢？
桥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嗯…埃里克·维尔福，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的左手在紧张地绞着裙角。结果不小心，“刺啦”一声，布料破了。
艾丽西亚手中的叉子停顿了一秒，她低头笑了一声：“你好可爱。”
桥本的脸一片绯红。艾丽西亚接着说：“我们十几年前约会过一段时间。他很幼稚，也有很多野心。怎么想打探他？”
桥本：“你…你们机械人都是双性恋吗？”
艾丽西亚站起来，用纸巾擦了擦嘴 — 这还是她跟李斯特学来的习惯，据说人类会喜欢比较爱干净的机械人。 然后她伸手擦了擦桥本的嘴角，桥本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我把东西收拾掉，你忙吧，陈柏的脑标本数据化已经完成了，我等会儿把数据给你送过来。”
艾丽西亚把黑色的呢质外套拿过来，给桥本披上：“腿露出来了。”雪白的一块皮肤露在外面，艾丽西亚觉得有些不顺眼，怎么看都不顺眼，遮起来好了。桥本曾经被前女友打到浑身青紫，特别是大腿那里，有过无数掐痕和重物击打的痕迹，原因则是因为桥本穿了一件露肩的水绿色连衣裙去见有朋友— 而这超过了她前女友给她定下的“不许见那些屌人！”的规矩。现在倒是白了，人也越来越可爱了。
桥本：“…哎？”
艾丽西亚：“有人问起来，就说这是女友外套。”
桥本：“…哎？！！！”
桥本猛地抱住艾丽西亚，头埋在她的锁骨上：“我不会把外套还给你的！”
艾丽西亚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她低头亲吻了桥本京子的嘴唇，这是艾丽西亚·伍尔德时隔十五年后，再次尝到人类食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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