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2)
徐长卿被带下去处理伤口,师父捧起茶盏慢慢啜饮,完全不介意裤子上徐长卿留下的血迹。
老左护法带着一身酒气从内间走出:“我老了,没精力帮你扮黑脸,既然还有用处,何必多折腾一遭?”
师父起身,将老左护法引到上座:“师父教训得是,只是孩子犯错,总得受些惩罚才长记性。”
见他这般作态,老左护法猛灌一口酒。
此人武功稀疏平常,以前为在教内站稳阵脚,死皮白赖地逼自己收他当弟子,如今每每碰面便点头哈腰地喊师父,听得他极想皱眉——他可不想要如此肉脚的便宜徒弟。
老左护法说:“小子根骨差得很,脑子也拎不清,你在他身上花功夫作甚。”
便宜徒弟笑道:“这说来话长,我就是看中他的天真之处。弟子少时外出游历,曾遇见一户农人迁移到河滩上种植作物。我记得那河道时常洪水泛滥,便劝他们兄弟四人另择良田耕作。岂料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根据他们父亲的经验教导,此处肥沃,适合栽种。待到风雨天,水位暴涨,果真被冲了个血本无归。若他们有丁点分歧异议,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便宜徒弟放下茶盏,正色道:“教中新收养的这一批孩子,大多是天生天养的孤儿,幼时只为饱暖而挣扎,若问到有什么抱负,十有**回答购置良田,娶妻生子。虽说方便调教,却过于单一,与遍地可见的疲弱百姓无甚区别。”
他憎恨朝廷,也厌烦顺从腐败朝廷的麻木民众。
“徐长卿虽不够聪慧,胜在感情丰富,纤细敏感,对我怀有慕儒之情。因我对他另眼相看,他还会向我诉苦撒娇,把我看作半个亲爹,实在可爱。或许,这也是他成功与少主交心的原因。想来,即使来日洪水泛滥,他也会作出有别于旁人的选择。”
老左护法咽下一口烈酒,心知这便宜徒弟是想起自己家人了。他年近耄耋之年,目睹教中小辈长大成人。少主林渊现在整天想着逃跑,算是随他教主亲爹林培月。
林培月少时目睹亲娘被生父杀害,悲愤之下也选择了离家出走。不过林培月有弟弟帮他暗度陈仓,成功逃出总舵,四处游历,恰逢战乱,被困围城,顺手救起眼前这位满腹坏水的便宜徒弟。
虽然如今端得一副清高架子,但便宜徒弟原本,也不过是贫农出身。
当年蛮夷围城数月,城内弹尽粮绝,他妹子被父母拿去与邻人交换,易子而食,他甚至亲眼目睹幼妹被宰杀的全过程。便宜徒弟本以为自己也会葬身于某人之口,却在最后一刻被林培月所救。
此人恨极自己父母,竟以当别人便宜老爹为乐,真是教老左护法百思不得其解。
大约时间的确会冲走一切吧。
少时莽撞的两人都变了,便宜徒弟成为教头,而林培月则走上与他所厌恶的父辈、祖父辈、甚至曾祖父辈一模一样的道路。
少主林渊长于妇人之手,性子隐忍,不喜与人争斗,但或许正如便宜弟子所言,有变化才有出路。
便宜弟子犹在说:“……况且,教内的新药,也需要多找人试验。”
老左护法回过神:“调教子弟的事,你拿主意便是。”他还是管好自己真正有潜质的小徒弟算了。
尽管上了药,还被安排在单间休息,徐长卿还是一夜失眠。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反复地令他想起行刑人,想起燃烧的院子,想起师父失望的目光,然后吓出一身冷汗,只得点灯,趴在床上熬过漫漫长夜。
圣教的药效果极好,第二天早上徐长卿便能下地。
他顶着一双黑眼圈,两股战战跪趴在地上,接受师父居高临下的审判。
“徐长卿,你做出背叛行为,铁证如山,即使你年少无知,但国有国法,教有教规,教主登位以来,叛徒一律打杀逐出圣教,即使我是你的师父,也得给圣教上下一个交代。你可以选择离开圣教,但若要留下,则必须做到三个条件。”
徐长卿因激动而落泪:“弟子……弟子想留下。”
师父说:“第一,你需交出‘赤芍’的名号,自明日起,你不得再向任何人说你曾是‘赤芍’,或作为‘赤芍’时的经历,有关‘赤芍’的一切,必须保持缄默。”
师父曾对他说过,“赤芍”将来会是教主左右手一般的人物,当师父选中平庸的自己时,徐长卿甚至以为在做白日美梦。
但因为他的过错,美梦结束了。
徐长卿苦涩地应答:“弟子明白。”
“第二,你挑起少爷逃避的心,应当由你担起责任,将其平息,促使少爷回归正途。今**最后一次变装为‘赤芍’,说服少爷。若你自觉做不到,第三点也不用听了。”
徐长卿不敢犹豫,赶紧答道:“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第三。”
一支手指粗细的木管,落在徐长卿眼前的地面上。
“作为曾经背叛的教中弟子,你必须接受监管。一旦服下此药,若三十日内得不到第二粒,轻则焦躁不安,夜不能寐,重则痛如肠穿肚烂,生不如死,即使是壮年男子,也无法熬过这种折磨。如再有过错,便会断药,这就是圣教对背叛之人的束缚。”
徐长卿伸向木管的手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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