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工作time（1/2）
小牛和安巴围在的房子前的火堆坐，两人本来好好地在屋子里聊天，外来的小牛说想在秋色包围之下烤狍子肉，安巴答应了，同时笑她城市长大的蒙古人。
两名年纪相约的女生烤得有板有眼，安巴聊起哪些动物哪些部位生吃对身体特别好，小牛谈到卫生层面的风险，安巴便反问她们，你们不是会把牛肉风干生吃？喔，我们吃干的，不是湿的，看上去更安全小牛打趣地回嘴。
其实小牛对其他民族的饮食习惯有着满满的探求心，她心里想，既然已为论文题目定题，田野调查在一星期前展开，交了两三位女生朋友，那么生肝是必吃的了。她对此做好思想准备，不想被邀请时的退怯让主人家觉得不赏面。
村子里大部分客人都是一日游的外地人，目前见不到其他研究者，安巴说她工作几件，遇上参加家庭活动的研究员不算少，那些人不会主动坦白身份，但问的问题都是些普通人没兴趣知道的；外国游客不多，有也用不着做向导，他们早找好司机和解说员。
最近这两三天事情比较少，所以安巴听姥姥吩咐去招呼何教授，何教授有自己的熟龄圈，也听得懂些族人口语，于是年轻人自然地找另外的年轻人聊天。她感觉小牛对周遭一切很多想法，说话挺有意思，容易跟人扎堆，却没太多行动力，甚至有点懒。
盼望已久的脚步声于小牛脑内跑出顺道烤栗子想法的当下渐响渐近。
我从家里找，只有普通的盐，黑胡椒你要不要……
安巴朝两手各握不同调味料的第三位研究员甜甜地笑：都要，都要。今天安巴绑了马尾，乌漆的眼珠子配上一点眼影，看起来十分像礼仪小姐。她接过两个调味料小瓶子，快快地为萨瓦什倒一杯冰红茶。
比起狍肉的碳香，萨瓦什身上的木质香水味儿对安巴的诱惑更大。
小牛看着这画面，心里觉得特别好笑：千里哥，为什么你觉得我要的不是普通的盐，还能有别的盐？
被大家用中文称呼为千里的萨瓦什轻轻摇头：盐有很多种，例如海盐、黑盐、玫瑰盐、灰盐。
都简称盐。
是啊。萨瓦什对这话题有自己的看法，不是美食家的角度，而是很破坏风景的人类学角度，说到底，标榜自己吃的盐不同于别人，有什么用？我们先想想，盐是维生的必需品，跟香料不同，历史岁月长河，人类跟盐关系不曾中断，所以，这类盐那类盐，看在当地人眼里，不过就是吃惯的盐。盐的价值和分类，因现今交通运输技术发达而转身一变，异地食材食料原料，成为其他标准的衡量尺度之一，这标准关乎品味……
来来来，先吃，我们先吃，别急着聊。
小牛夹起一块仍温着血的嫩肉，不觉得那些话题有多新鲜不是她打断萨瓦什发表论见的原因：他眼睛没离开过那些狍子肉半秒，叫他开车回去找调味料时，嘴上唠念饿晕在路上怎么办？说得好像有多远似的，就只是十多分钟车程啊！小牛当时笑着赶跑他。
萨瓦什获得了安巴给他的第二块，这一块他加了盐试试看，两名女生问他有什么感想，他说很烫。
等小牛准备好享用午餐，安巴咬了小小的几口，便对她说：我好爱看千里哥吃东西。嘴巴顾不上说话的千里满头大大的问号。
我们很多女生都喜欢看。小牛有着浑圆的包子脸和细长的眼睛，鼻子倒十分秀气，是典型的侧脸美人。她在大学时已交了男朋友，对萨瓦什兴趣不大，不过他也很注意不跟中国的学生距离拉得太近，硕博士的女同学们想邀他一起吃顿饭，唯一可选的地点是不怎么样但一切行为都是公开展示于大众眼前的校内学生食堂，小牛和萨瓦什也是在食堂跟其他师生一起聊天时混熟的。
我是不是该多说话，不能只是吃？这问题延误了半年才被他问出口。
萨瓦什当初到中国来，就有一种感觉，大家喜欢看他吃东西。他问他们为什么，男的说你吃得最香，搞得我们特别自豪，女的说法则千奇百怪。不只是汉人，其他族的人也爱盯着他吃饭。
我没关系，你可以继续吃。安巴抽几格卫生纸给他刷嘴。
安巴坐在萨瓦什的旁边，看他那吃肉吃得滋味的侧脸。他对这块肉多么地专注！为怕笔直的鼻子碰到食物，牙齿会用力地朝上撕拉，到嘴里的不曾被咬得啧啧作声，他非常礼貌，吃东西很少发出声音，淡褐色的眼珠不时地随着咀嚼动作骨溜溜地对同席者作一番忖量，好似在思考他们会不会把他想吃的那块好东西夺走。
安巴和见过萨瓦什的同族女生喜欢他那种投入到某事上后对身边无关人士的不瞅不睬，其他男生这样会被嘲笑是装模作样。
要不要多吃一块？小牛看那清盘子的速度，好心地问。
待最后几口通通跑下食道，萨瓦什挥手：谢谢，不用。我帮你们再烤几块吧。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先烤再说。萨瓦什一本正经地烘火，拿木头往里放，吃不完来吃。带回去给小孩吃也好。
安巴耳朵灵敏，立刻有反应：小孩？你是说娜仁吗？
今天距离青年与萨瓦什那次不经意的对话，已有将近十天之久。
这期间，萨瓦什用很多方法尝试撩起对方的对话意欲，例如在他面前模仿赵本山春晚老段子，例如在他看流行时装杂志时插嘴评论，例如黑熊出现时故意躲在他身后悄悄话。青年忍耐住不嫌他烦，反倒是萨瓦什被自己这些缠人的举动烦倒，想跟对方道歉说：对不起我怪怪的。不该过分打扰一名丧母的青年。
给她哥。她年纪太小，要别人帮忙切肉。
萨瓦什看火差不多，先摆一块小的。
我们村里有几个女孩子，在她们妈妈谈起找对象事情时，都爱说喜欢科尔沁那一型。
喔……原来……他叫科尔沁。娜仁都不叫哥哥的名字，平日只管唤他做哥哥，就算说了，萨瓦什没有自信能听懂童音。
小牛见这反应，问：千里哥，你都不问别人叫什么吗？
萨瓦什轻描淡写地将和青年相处的状况告诉两位女士，他心思对她们抱怨，不过自尊心总是禁止他丧气地在女性面前暗示我搞不懂生活，他必须说生活好得很，出现小许的苦涩，但这会是走下去的动力。萨瓦什喜欢爱意洋溢的别人家妻，不等于喜爱被女人照顾。
我不太记得科尔沁什么时候跟他父母来，好像十岁……十一岁？安巴回忆起科尔沁的事，他在哈尔滨念书，跟父母在那边住，放比较长的假期时才会来这边。我年纪较大，不大跟他混在一起，以前好多次看到他跟其他小孩一起跑山上，最近也有见到。
他是俄罗斯人？小牛帮忙聊起别的话题的萨瓦什翻肉。
是呀。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子挺多，他现在长很高很健壮了！不跟我们同住一乡，也不天天见面，女孩子看到的都是好的一面，自然喜欢。安巴没有告诉萨瓦什，那天他现身跟小牛和何教授一起进村，见到他，迎接的女生眼睛瞬间全都点了火，最近女孩子们的话题亦往他的方向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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