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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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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比白天曲想象中还要简陋,一大早酒厂院子里摆上祭桌,十点左右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朝祭桌行三次跪礼,然后白黎昌用土话念了五分钟白天曲一个字也没听懂的玩意儿,飞快地就到了他的部分。

白黎昌无比郑重地打开祭桌正中央的小箱子,那虔诚的模样,白天曲充分怀疑这老头子昨晚肯定进行了沐浴焚香等一系列封建迷信活动。小箱子打开,里边是本发黄的册子,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白黎昌双手把书册捧到祭桌。

张梦德戳白天曲,说:“从第一页开始念,翻的时候小心点。”

“啊?哦!”白天曲赶紧过去,翻开第一页就准备开口。

但是,白敏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从小在家都跟他说普通话,方言白天曲会是会说,就是那个语调,总说不到正点,但现在要是像平时一样说普通话又觉得不合适。

纠结片刻,只好用蹩脚的方言念了第一列:“白元龙,永乐九年到景泰二年。”

出口的语调怪模怪样,他自己听着都害臊,但旁边躬身站着的人半点没有调笑的意味,均神情肃穆,于是他也敛色继续。

“白元凤,永乐十一年到成化元年。”

“白元茂,永乐十一年到成化八年。”

最开始白天曲还没意识到自己念的到底是什么,等翻了四五页,才逐渐猜到这应该是白家历代酿酒的工匠名册。

白天曲初中有一阵沉迷各种野史,只清末以后的插图才有真实照片,黑白的,不知是不是印刷时墨水太足,时常显得黑乎乎,一不小心手上便会蹭到油墨。所以白天曲总是有一种可笑的印象,好像那些所有用“历史”来称之的时光,都如年代久远的影像,没有颜色。

端是庄严宝相,敬重但不亲近。

是以明明留存下来的画卷、衣帛、器物都鲜艳绝伦,但在理智之外,他总有那么一丝荒谬的错觉。

起初他只是照着册子把字念出来,像是读书时公式化地晨读,辨认繁体耗去他大半心神。但后来渐渐习惯,他终于第一次模模糊糊意识到,这本书册上记载的其实远不止那一个名字,那一段或长或短的时光。

而是一个个湮没在历史长夜里,曾如同此刻的你我一般鲜活的生命。

如你我一样,哭过笑过,在尘世里辛苦浮沉,或许也有个古怪的父亲,或者不听话的儿子。

“白祖盛,1915年到1953年。”

“杨明,1914年到1955年。”

……

“白良,1955年到1979年。”

……

“白思平,1934年到2000年。”

……

“曲丰,1962年到2017年。”

所有到这里为止,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白黎昌又重新郑重其事地把册子收回箱子,然后所有男人往窖池走,准备开窖。

路上,白天曲问张梦德:“所有人去世后都会记录进册子上吗?”

“当然不是,”张梦德说,“必须是酿酒匠,而且在白家待一辈子的人才可以上册,比如我就不行。”

这么严格?

白天曲扫视一圈走在前面的一拨人,其中有三、四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这帮小孩真的做好了一生待在这个酒厂的打算?

他表示很怀疑。

白黎昌领头揭开窖池上的塑料封布,折叠放好,两人一组分蹲在窖池旁边,从东西两个不同方向,同时小心地用铲刀将窖皮泥划开约20厘米左右的正方形,然后如抱襁褓中的婴孩一般,轻柔地将切开的窖皮转移到一旁等待的手推车。

白黎昌背着手,板着脸踱步观察训导:“手脚放小心,窖泥掉进母糟酒有泥臭,皮上粘的糟醅放进推车前也要清理干净,泥不带糟,否则再封窖会漏气、烧窖,糟在泥里腐烂酒有霉臭、酸臭。”

他们手下动作飞快,待一辆手推车满,一人马上小跑着把车推到房子最尽头,将窖泥倒进泥塘,如此反复直至窖皮剥净,露出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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