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迪莉娅（1/2）

五分钟后，所有人按大佬的吩咐在农家乐的院子里集合。

放眼看一周，女生都换上了轻便易干的短袖短裤，拿着防晒霜和防晒喷雾仔细地涂抹着暴露在外的肌肤，而男生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甚至穿着棉质运动裤配运动鞋的都有。当然，骚包的唐明睿是个例外。他一身打扮宛如是夏日沙滩上的游客，前额上方戴着副墨镜，上身T恤宽松，下身的短裤不过才及膝，那对小麦色且隐约呈现出肌肉线条的小腿从陈玉的身边走开，走到了同班的女生堆里去。

陈玉的目光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紧紧追随着唐明睿的背影，不肯罢休。

当大佬像个旅游团的导游挥起了学校的蓝色小旗子，在前方带路，他们一群人便沿着农家乐前的那片矮树林往位于湖边的帆船基地走去。小班紧紧跟在大佬的后面打头阵，而中班和大班的学生却将队伍稀稀拉拉地拖得老长。唐明睿在和班里的女生你追我赶，笑声一直从队伍头传到队伍的尾巴上。大班的学生们显得稳重多了，有三三两两地并排讲着话，也有人背对着“琉璃万顷”在自拍。陈玉走在队伍的最末端，他吸一口从湖面吹来的清新空气，眼看着唐明睿和那群女生离自己越来越远。

湖风将他吹得冷静下来。他拿初中喜欢的那校草当作警告自己的最佳例子——这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他看得出来，唐明睿是真的很享受和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玩在一块儿，情愿自己的心理年龄降五岁，也要扯扯这个的辫子、拉拉那个的衣角。他虽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但他确定唐明睿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

作为一个gay，他最不能招惹的一类人就是直男。陈玉还是懂这点的。

可要说他真的忍心把所有的希望种子都铲除、都毁灭吗？陈玉的目光追随着那已经跑到队伍最前头的背影，想想，还是算了。他不再去深究自己内心的悸动，不再去深究那没由来的感动，更不再徒劳打压心中孳生的某种异样情绪。

他看向一边遍地砂砾的湖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个当地的孩子赤裸着上身在搁浅的废旧渔船上玩耍。这里十月底的太阳依旧毒辣，孩子们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黑黝一片。他们赤着脚从废旧渔船上下来，又缓缓走进湖水当中凉爽一番。没有任何家长的看护，也没有任何安全保障，仿佛生来就熟悉了这片水域，大胆地和同伴们在岸边玩耍。陈玉看着他们，明明他们之间只有七八步的距离，但这仅仅七八步就把两个世界隔开了。一个世界是崭新的名牌运动衣，另一个世界是从父辈继承过来的老式肥大短裤。

“Vincent，我还以为你已经走远了。”Vincent是陈玉随意在网上搜来的英文名。他起先听到别人这么叫他，总反应不过来。不过最近倒是好了些。他闻声向后看去，发现是出来没多久就折返回去拿水杯的迪莉娅。

迪莉娅是除唐明睿外，陈玉在这小学校里第二熟的同学。

“慢慢走，欣赏沿途的风景，挺好的。”

迪莉娅小跑了两步，便与陈玉并了排。她细心地注意到陈玉一直把目光留在湖滩边的那群小孩儿身上，也像是心有所感，便主动搭话道：“这里很多家长都这样，觉得小孩儿念完初中就可以去打工了。大家都不怎么想出去，去省会已经是顶难得的事，更别说北漂南下了。”

陈玉有些意外地看向迪莉娅，迪莉娅回以一抹她的招牌友好微笑。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很少有人会像迪莉娅一样说出这番话来。语气里流露的不是对教育的厌恶、不是对自由的盲目追从，而是为家乡的某种不足感到遗憾。

“我倒觉得你们这里的人比我们那里的厉害。”陈玉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认识很多植物，也不排外。”

迪莉娅笑了，“认识植物也算厉害？”

陈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见过很多成绩很好的人。有的真的很厉害，但有些一旦离开了教室，就什么都不会了……”在初中的那段压抑时光，大多数人都受环境影响在埋头奋力往前冲刺。那一双双离开书本以后的眼神是如此的呆滞。就连陈玉也曾无可避免地拥有过那样的眼神。拥有那种眼神的主人是不会享受生活的，是脱离了学校就无法面对人生的挫折的。呆滞的眼神比湖滩上那些赤裸着的上身还不如。后者是因物质水平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而前者是因那不会由衷而笑以至于逐渐贫瘠干枯的心。

“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迪莉娅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友善的笑，“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只是夹缝中的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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