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游戏（1/2）

紧接着九月尾巴的是长达七天的十一长假。陈玉再踏上J市的土地时，宛如获得了新生。

在过去的一个月当中，陈玉慢慢融入了小学校的课堂氛围。老师在课上讲的内容他能大致听懂六七成，剩下的全靠好心的迪莉娅给他当实时翻译——唐明睿自然是指望不了的，到了月中以后他几乎都是上课睡觉，下课和女生们在教室里嬉笑打闹。每到这时，陈玉和迪莉娅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彼此交换一记无奈的眼神，忍受这群好似退化到学前班年纪的少年少女们拿着抱枕互相打闹。

有几次，唐明睿尝试将陈玉和迪莉娅拉入他们的课间大作战当中。他瞄准迪莉娅的桌子，一个甩手就将抱枕扔在迪莉娅的笔袋上，迪莉娅看也不看那滑稽抱枕一眼，立马嫌弃地揪住抱枕的一角，以牙还牙地丢还给唐明睿，意思是她不愿意参加这种无聊的游戏。而当陈玉被那个黄色抱枕击中时，他显得要比迪莉娅犹豫多了，看着那双向左歪斜以表坏笑的眼睛，他磨磨蹭蹭地抓住滑稽脸的两颊，原本想像迪莉娅那样果断地砸回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很粗鲁，便轻轻地推还到唐明睿的桌子上，认真的表情就好像他是在向上司献上什么贵重的礼物。

“陈玉你这人真的很没意思。”

这是在整个九月里唐明睿对陈玉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未来几年唐明睿拿来戳陈玉痛点的杀手锏。只要陈玉不顺他的意，他就皱着眉说一句“陈玉你这人真的很没意思”；或是两人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唐明睿见陈玉怎么也不肯退让的时候，就扯着嗓子像骂人似的吼句“陈玉你这人真他妈的很没意思”，生气时是一定要在这话里加脏词的，不然体现不了唐明睿对陈玉的束手无策，体现不了陈玉的倔脾气，更体现不了唐明睿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的重视。

回到最开始，陈玉初次听见唐明睿说他没有意思的时候，他就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为自己的无趣而跟对方道歉。他温顺得就跟头任人宰割的羊羔，唐明睿就是对他再不满，一看他那双带着歉意和无措的双眼，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唐明睿觉得陈玉和其他所有他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与其说陈玉是个让人觉得值得一交的好哥们，不如说他更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生。说话声音不高，离他近一点就脸红，走路也不和其他男生一样走外八、迈大步，紧张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唐明睿对这样的一个存在感到好奇。他越是好奇，就越想知道藏在怯懦外表下的陈玉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想撕开他的伪装、他的保护膜，让他的本来面目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唐明睿开始在上学的路上有意无意地打探陈玉的过去。他不直截了当地问陈玉为什么会来这里上学，也不问他为什么讨厌公立学校，他喜欢问那种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感兴趣的话题，“陈玉，你谈过几个女朋友？”他的脸上带着骄傲和暧昧的笑。因为他知道无论陈玉说几个，他的情史远比对方来的丰富。仅仅这种可笑的攀比或者说是压倒性般的胜利就能满足唐明睿作为学校里最引人注目的男生的虚荣心。

陈玉当时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他没有很快地给唐明睿一个答案，在走完上学路上那个最开始的大陡坡以后，他用几个大喘气来平复过速的心跳，眼神在那个修过心理学课程的劳伦斯的要求下开始学着放在交谈者的脸上，尽管他还没有勇气直视别人的眼睛，眼神却没有从前那般躲闪。总的来说是一个好的现象。

他盯着唐明睿嘴角的浅笑以及那因嘴角上扬而凹在一边的小梨涡，语气很无辜，“我没有谈过恋爱。”

“卧槽？！”唐明睿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他简直难以想象还有到了他这个年纪没有谈过恋爱的男生，“那暗恋的女生呢？”

陈玉把目光又移到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这次的回答含糊了些：“没有。”他不想告诉这个才相识不久的男生他其实不喜欢女生，即使他内心深处认为这个男生不会排斥同性恋。这个赌注太大了，他不敢赌。他也不敢再轻信任何人，不敢在别人面前暴露出任何可疑的言行。他想安稳地在这个小学校待到毕业。

“那你上学的时候都在干嘛？你看你，又不合群，又不谈恋爱，岂不是每天都过的很无聊。”后面的一句话，唐明睿直接给陈玉下了定论。

这回轮到陈玉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唐明睿逐渐加快步伐的背影。合着在这二世祖的眼里，上学只是用以打发无聊时间的工具。再仔细想想，唐明睿也确实很少认真听课，学校下至小班、上至大班和各个老师都可能会被动或主动地成为唐明睿的陪玩选手，陪他打发一个个无聊的白日。

陈玉难得起了和唐明睿理论的心，“上学就是来上学的。”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唐明睿听出他话里的坚决和固执。

作为中班长期钉子户的唐明睿是断不可能和陈玉说出一样的话来，他转过身，逆着光，没有给陈玉时间躲避便直直地对上对方的那双眼睛，那双一直充满阴郁以及只有幼兽才有的无助害怕的眼睛此刻却闪着一丝不一样的神采。十六岁的唐明睿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却满意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想，他终于撕了他伪装的一角。嘴上却仍不饶人地轻笑出三个字：“书呆子。”

那一天本该将两人关系拉远的对话却反常地将两人的关系拉近，更准确地说是唐明睿单方面起了和陈玉拉近关系的心。他不顾陈玉的再三强调“我不玩游戏”，硬是在对方的电脑上下了英雄联盟，给他买皮肤，教他操作，逼得陈玉这个游戏黑洞在召唤师峡谷中茫然徘徊。

陈玉他爸妈到机场去接陈玉的那个正午，远远地就看见陈玉拖着28寸的黑色行李箱从这个地方机场的唯一出口出来。他们惊奇的发现陈玉不再垂着嘴角，脸上惯有的忧郁一扫而空。面对来接机的爸妈和外婆，陈玉胆敢将目光对上他们担忧的双眼，轻轻道一句：“爸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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