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2)
他都有点不习惯。
陈舟教了他这么多次,别哭别哭别哭,他做不到。
这时候怎么能哭?哭了陈舟会不理他。
…可是他也看不见啊。
更灼热的液体滑下去了。
陈舟…
陈舟?
他猛地醒悟。
所以陈舟不来看他,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他知道了一些事。所以以后都不会来了。
以后都不会想见到他了。
“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
说得声音不大,但车里是个封闭的空间。
容姲半天得了这么个答复,差点没撞上电线杆。
她气急败坏:“你还做春秋大梦是不是?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去查他了?”
容晏出声制止:“够了!”
“你闭嘴。”容姲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再惯他!”
她们俩在前头拌了几句嘴。
容言脑袋都要炸了。
“说。”他吐出这个字的时候只觉得精疲力竭。
重来一次,他宁可活在监狱里,宁可永远活在前天。
…分别也许是永别。
他想听。他还有什么承受不起的?他还能经历什么更加天崩地裂的吗?
前头寂了寂。容晏先叹了口气,别过脸,表示不管了。
容姲冷笑道:“前天,陈家那个崽子一出狱,就去看他妈了。凤凰公墓,你亲自挑的地方,你还记得吧。他一说去看施玉芬,看门的小王就给我打电话了。”
容言木然地点头。他已经猜到容姲要说什么了。
他果然知道了。
容姲说:“…上面刻的字,你也还记得吧。”
记得。忘不掉。他亲自盯着刻的,一个小时刻完了,他拿金粉一遍又一遍地描。蘸得多了流下来,他拿刻刀把它们一一刮去。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单调的“刺啦刺啦”声,他忘不掉。
“容言立”。
容言是个罪人,要被刻在石头上,要被压在石头下,永世不得翻身。
容姲还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
神经麻木了,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陈舟两个字。
他努力地去听清楚些,发现挤进脑子里的东西,他竟然怎么都理解不了。
“…他昨天下午给容晏打了电话,要我们去接你。说你应该是昨天出的狱,你在骗我们。”容姲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只是她无意在现在计较这种事,于是接着冷静地陈述,“他说,以后不想再看见你。希望我们把你接回去了,能好好教养,做回你的大少爷。桥归桥路归路。”
“这是他原话。”
耳边嗡嗡作响。
容姲咬紧了牙,直到尝到一丝铁腥味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咬到了肉。
竟然毫无知觉。
他果然不要他了。
很好理解的。换成他自己,也不会想和杀了他母亲的人共度一生。
陈舟骂他妈,一口一个婊_子,看起来混不在意似的。
…可是不是这样的。
四年多前的那天,陈舟说:“我妈死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控制得很好的空白,眉梢眼角的沉痛,却掩饰不住。
韩先勇那样的人,不是靠着母亲护着,陈舟能活得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她。
他一定很恨他。恨他让他的入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闹剧。
甚至,甚至运气好的话,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施玉芬甚至能拖到他出狱,再见他一面…
但是都毁了。
我那么喜欢他。容言茫然地想。我好像害死他了。
“送我出国。”他张了张嘴,听到自己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容晏好像很吃惊,回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言言…”
容姲哼了一声:“也由不得你说不。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
“明天。”容姲打断她。这些话把他最后一丝力气都抽走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陷入半昏迷的沉睡前,对容姲说:“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求求你,让我早点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