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姆(五)(1/2)
阿尼姆未经自己同意,私下返回柏林觐见君主当然让人有理由生气,但奥蒂莉亚最为怒不可遏的是,威廉竟然还接见了他,而不是直接闭门拒绝,把他打发到自己这里来。因此她连去见一见威廉都没了心情,只好气得在妹妹面前大骂威廉:
“我就不该做出各种有利于他的安排,容许他被人民崇敬。或许他现在还自认为是个政治家,比他的真实水平伟大得多!”
“事到如今,你不能再谴责陛下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该哄着陛下点才是。”玛尔维妮忧心忡忡地捏着姐姐的手。她也深为认同保守派想替换自己姐姐的猜测,而她恰恰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她如今能和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宾,让他对自己和腓特烈·卡尔王子的艳闻视若无睹,除了因为腓特烈·卡尔的地位尊贵外,也是因为她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好姐姐。倘若奥蒂莉亚从宰相的位置上一头栽下来,她敢打赌自己过得绝不会比现在自在舒坦。
“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去侍候另一个位高权重的老糊涂,实在不是件易事。”奥蒂莉亚怏怏地感叹着,一屁股坐到妹妹面前,后者颇为鄙视地白了她一眼:
“至少你可以考虑减减肥,我看你的体重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了。”
奥蒂莉亚佯装听不见,一转话题骂起了阿尼姆:“布莱希罗德收买的那位叫兰茨贝格的记者很有些本事,他给布莱希罗德写来了很全面的盘点法国形势的报告,我看了其中的内容。除了我之外,连布莱希罗德都被阿尼姆视作死敌,他果真是全方位要和我开战了。”
“既然形势如此严峻,你就更不能把皇帝拒之千里之外了。就算他再老迈糊涂,庸碌无能,他也是你最大的依仗。即便你现在是帝国宰相,但皇帝依然有一言任免你的权力。”
“大不了我就辞职!”奥蒂莉亚气呼呼地抱着双臂,狠狠跺着脚,“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阿尼姆在反对我,细究下来,其实还是皇后在和我使阴谋诡计。皇后和她那大受信任的心腹施莱尼茨豢养着一大批人来写文章反对我。她之前还支持自由派的活动,现如今我开始和自由派合作,她就变成了一个反对自由派的人。”
“那你也不必辞职啊。”玛尔维妮打心眼里不希望奥蒂莉亚辞职,后者却不这么想:
“总之皇后她反对我的政策,和阿尼姆交往过密,过分听从温德霍斯特的话。她的诡计几乎是离经叛道的。我都没和你说过,她会唆使手下人给她写信,然后在早饭的时候把信拿给陛下看,饭后我就会收到来自陛下的表示不满的信件。要是往后日日如此,我除了辞职还有什么办法?等我辞职了,我就能直言不讳了。”
“等你辞职了,你连说话的地方就都没有了。”玛尔维妮毫不留情地堵上了姐姐的退路,奥蒂莉亚被气得原地转了几圈,指天画地地大骂奥古斯塔和阿尼姆,连威廉都被她无情地扫了进去:
“反正她就是个最大的蠢货!她居然让阿尼姆这个贱人给她读法文,用这个狡猾的家伙做间谍,她就是要和我作对,来助长那些反对我的人的嚣张气焰!陛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帝国警钟报》是皇后那边弄出来诋毁我的,还每周都读得津津有味!”
这下玛尔维妮都不好强逼着姐姐去讨好恭维威廉了,她的眼珠四下一转,确定此刻房间里只有她们姐妹俩,这才用食指指指脑袋:“是不是那一位年纪大了,这里有点不大好使了?”
“十有八九!”奥蒂莉亚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气鼓鼓地往扶手椅上一瘫。玛尔维妮凑过去安抚着她:
“我们还有比尔做筹码呢,总不至于要走到辞职这条路上。”
姐妹俩正说着话,宫里便有威廉的信递送出来,交到奥蒂莉亚手上。后者接来一读,险些被气得当场上不来气。她把信啪嗒拍在妹妹面前,指着其中的一行字让她看:“像普鲁士这样一个目前在德国居首位的君主国是决不会赞成共和政体的,万不得巳时,才容忍它的存在。”
“所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玛尔维妮一时瞪着眼,也说不出话来。
“就是意味着阿尼姆肯定和陛下提了新的外交政策,陛下还很感兴趣!”奥蒂莉亚神情阴郁地敲敲桌子,愤愤然推测,“我敢说梯也尔倒台这件事背后也少不了阿尼姆作乱的影子。他一定是想了什么办法鼓励了那些保皇党分子,让他们把梯也尔撵下了台。”
“所以你要去见皇帝啊,你要把这些阴谋都告诉他。”玛尔维妮激动地扯住姐姐的袖子,后者却不大乐意走出家门,走上街头:
“每次我一上街,身后总能立马响起几百个人同时跟着我的脚步声。我所到之处,人们总是把我当个稀罕一样,惊奇地注视着我。你没看我现在已经很少去看戏或者听音乐会了吗?我真希望柏林人知道什么叫距离,我每次做完演讲走出议会的时候都会被人团团围住,走在街上也一样。赫伯特只有这时候有点用处,能帮我从蜂拥而来的人群中开辟一条道路。”
玛尔维妮颇为同情地拍着姐姐的肩膀,想象了一下自己被人群包围的场景,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奥蒂莉亚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在瓦尔青也一样。说起来那里难道不属于波美拉尼亚吗?我以为我故乡的人已经看够了我这张脸,能让我安静片刻。谁知道他们依然像造访动物园一样造访我的庄园,好像是来参观奇珍异兽似的。那些我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女人挤在我根本看不到的地方,在瓦尔青的门前要求和我见面。等我接待过他们后,我就立即被他们抛弃了,因为他们只要看见我就满足了。今年就有两个来自加拉加斯的人住在瓦尔青就不愿走了,他们声称如果没能和我说上话就不离开,因为这是他们旅行的唯一目的。拒绝也是无济于事。我让人转告他们,有两个守林人端着上了膛的□□,会组织任何人接近我。我还叫人给他们送去《普鲁士国家的普通邦法》中关于侵犯私人住宅部分的复本。但这些都是徒劳!我只好整天整天地不能离开庄园,因为不想给这两个家伙可乘之机!”
“我猜大家对看皇帝的兴趣都没有看你来得大。”玛尔维妮越发同情起自己可怜的,一母同胞的姐姐。奥蒂莉亚格外郁闷地点点头,她是真心希望大家都去看看威廉,少来打扰她的自在生活:
“不仅是外来的旅人,记者和狗仔队同样轻率冒失地观察窥伺我每天的生活,我只好在弗里德里希斯鲁筑起了一道高墙,好让自己有点私人空间。但我总觉得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所以为了不被骚扰,你打算任由阿尼姆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自己缩在这里等待吗?”尽管同情奥蒂莉亚,玛尔维妮还是希望她去和威廉做一番解释,但后者显然不打算这么做。
“当然不是,但我也没必要现在就急急忙忙去见他。我要给陛下先写封信,在写一个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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