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 Day 181（1/2）
柯尔给瑞克发完短信报备就进了电梯。电梯明晃晃的墙壁映出了他的笑容，一半是为了脑中“报备”这个用词，另一半是类似翘课成功的狂喜。
在推特上接受到来自康纳利的女友的邀请那一刻，他确实挺诧异的。首先，他没有想到自己能被归到“太太团”里——哦，不对，夏洛特说他加入后就不该叫太太团了，至于叫什么，今天午餐会可以讨论下。再者，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些球星的“太太团”还真的会私下组织聚会，他一直以为这个头衔的友谊只存在于体育八卦里。所以说老实话，他接受这个邀约有那么一丝的原因完全是出于对太太团的好奇。
电梯很快到了十九层，但这装潢一看就不像是个餐厅。那间公司门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卡尔-安托万摄影工作室。柯尔想着是自己跑错大楼了，正要掏出手机再看一遍地址，迎面就跑来一个女孩，柯尔一眼就认出了她。
娇小的女孩和他握了握手：“嘿，柯尔！我是康纳利的女朋友，夏洛特！”
“我是柯尔。”柯尔犹豫着要不要按照她的模板说，以别人合法配偶的身份介绍自己还是头一回，思来想去最后挤出了一句：“我认出你了，你和你推特头像长得一样。”
糟糕，这句话没有人听了会开心的。可夏洛特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咯咯笑着松开了他的手。她身后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女性走了过来，温和地同他打着招呼：“你好，我是安娜。杰克和我之前就想邀请你来我们家的万圣节派对，可惜那时候你还在华盛顿。”
柯尔一边在脑海里搜索杰克的脸，一边尽力维持着微笑，但很显然他的努力失败了。
“想不起杰克是谁吗？”安娜眼睛一弯说：“他的外号是老爹。作为他的太太，我大概永远不会习惯叫他这个外号，这听上去实在太不纯洁了。”
“现在我肯定记得杰克的名字了，”看着夏洛特笑得歪倒在安娜身上，柯尔也放松了许多，老实承认说，“我其实只看了几场比赛，他们戴上头盔还有背上的姓氏可以看，下场摘了头盔，又是叫外号……”
安娜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吧，你很有必要和我们聚一聚！我明白瑞克的担心，队里有的人还是无法接受同性婚姻，我很抱歉。他不希望他们的不自在让你不自在。但我觉得他们觉得不自在，是因为他们没见识，还有他们是俄罗斯人。”
柯尔不确定如果真遇上了恐同的人他会不会不自在，但这近乎种族歧视的话让他很不自在，他迫使自己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安娜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开玩笑的。我应该先告诉你我是俄罗斯人。千万别误会我，我虽然老自嘲，但我本质上还是个骄傲的俄罗斯人，你以后会见识到的！我们进去吧，我再介绍其他人……”
“就是啊！”夏洛特急急插嘴道：“他们估计都开始拍照了！”
“拍照？”柯尔脚步一顿，又跟了上去。他得承认他对太太团有偏见，因为一个加粗的体育八卦标题一下闪现在他脑海里——黑鹰队太太团欢迎首位男性成员！！！
夏洛特转过头来，眼神狡猾，说：“他们在拍出征奥运前的集体照。”
他们？奥运会！那代表瑞克也会在。该死！刚刚那条报备短信还不如不发呢！
工作室里很暗，只有摄影区顶上的两盏棚灯亮着，几个工作人员还在为布置场景忙碌着。康纳利已经换上了奥运会球衣，正冲着调试相机的摄像师做着鬼脸。
“我先去前面了！”夏洛特留下一句话就挤进了摄影区前层层叠叠的人群里。
安娜揶揄地看了柯尔一眼，问：“你呢？也要去前面看瑞克拍照吗？”
柯尔伸着脖子越过人堆往向光源最集中的地方看去，没过脑子地回答说：“我？我太高了……”一脱口，他就意识到不对了：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挤到人堆前面去。
但安娜明显误解了这句没说完的话，她一脸了然地眯起了眼，说：“相信我，她们不会介意的，她们都一直很期待见到你呢。”
“来之前，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也在……”这句辩白听在自己耳朵里都很无力，柯尔用掌心搓了搓额头继续说：“夏洛特只说这是太太团的午餐会。”
安娜坦然地一指长桌上的三明治，说：“这的确是午餐会，不过比较简单一些。我们想说或许瑞克和队里的其他人都在的话，你会更自在一些。”
“谢谢你们。”柯尔觉得如果瑞克不在，自己估计会更自在些，但面对这么周到的善意，任何谢谢以外的回答都太失礼了。
“别谢得太早，我们一会儿可要拷问你呢。我们都好奇死了，你们俩是怎么结婚的？”
“瑞克没有和你们提过？”
“他说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必须你同意才能说。”
这个回答确实是瑞克的风格，这件事也确实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可是什么狗屁秘密，他敢打赌，瑞克是因为完全记不得那天的事才这么说的。
摄影区前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欢呼。安娜语气调侃地笑说：“他们出来了。”
老爹穿着明黄色球衣，前胸上的三个蓝色皇冠格外瞩目。柯尔一下就联想到了宜家的标志，但立马又为这个刻板印象感到羞愧。他一边把这归咎于瑞克的不良影响，一边捕捉着瑞克的身影。找到瑞克实在太容易了，黑鹰出征奥运的球员里就只有两个人穿着深蓝色的美国球衣，一个是一头金发的小南瓜，剩下那个就是瑞克了。
柯尔早在城里的广告牌上见过这批球衣的广告，对美国队这次特殊处理的星星元素，他是嗤之以鼻的——美式英文里就没有低调这个词。但当他看到瑞克肩膀上磨砂质地的星星在灯光下时隐时现的时候，他只能勉强承认这个设计很巧妙。星条旗的元素被打散在瑞克的球衣上，前胸上镶了金边的红白条盾牌在和手臂上两道红白粗条相互呼应着。
只是，柯尔怎么看都觉得这件球衣有些不对。直到小南瓜侧过身去和康纳利说话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小南瓜的背上两个白色数字刺眼无比，而粗体写就的10号上面赫然写着西亚。柯尔一甩头看向这件球衣真正的主人，轻而易举地在闪烁的星星边看见了白色的肩号，一个不属于瑞克的号数——64。
“哈？他们又弄错了两个瑞克的背号了。”安娜边说边冲摄影区的老爹挥了挥手，但很明显比起她丈夫的回应，那两件美国队球衣更让她感兴趣：“不对啊，这次他们没印错呀。”大概是因为惊讶的缘故，她的口音更浓重了一些。
就像每个人都熟知的童话故事开头：很久很久以前……所有事情都有个背景故事，瑞克背上的那两个数字也有，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个。柯尔想开口询问“那个曾经的上一次”，但这冲动维持了不过一秒，就像添加了太多二氧化碳的廉价啤酒里的大泡沫一样，升腾得急，消散得也快。
“不知道瑞克他们又在玩什么把戏呢。”听着安娜这么说，他突然确定自己是真的不想知道了，柯尔假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拍摄区里来屏蔽掉安娜的声音。
金色头发的那个瑞克已经在一个布景木方块上坐了下来，一腿架在自己身边那个稍高一些的木方块上，侧着身拉住了他身后的瑞克的袖子。这显然不是个舒服的姿势，柯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晰地听见他说：“你得坐这里。”
那个声音其实并不大，听上去既不是建议，也不是邀请，是毋庸置疑的口气，就好像他根本不担心瑞克会拒绝一样，就好像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柯尔有些痛苦地接受了这个认知——他的确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瑞克了然地冲小南瓜笑着一挑眉，在那个方块上的腿移开的下一秒就坐了下去。
理智上，他得承认瑞克之间有“很久很久以前”是件正常的事，但看着小南瓜的肩膀紧紧贴着瑞克的手臂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一直在心口堆叠的愤怒。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圣诞看哈利波特时，瑞克开玩笑说自己最羡慕的是哈利用愤怒让爬虫馆的玻璃消失的能力。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因为他现在就希望他的愤怒能让瑞克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个方块立刻消失！
立刻！马上！
令人遗憾的是，柯尔的十一岁并没有霍格沃茨的猫头鹰来访，他没机会成为一名男巫。更令人遗憾的是，现在的他也没有一个感到愤怒的正当理由。
柯尔努力用理智思考来压抑自己的怒火，然而小南瓜近乎于掩饰奸情的动作对此毫无帮助——职业习惯驱使他敏锐地察觉到：小南瓜和瑞克紧贴在一起手臂更大程度上是为了不让两人袖子上的球衣号码暴露在镜头下。
小南瓜是深柜。电光火石间，这个认知击中了柯尔。随即，更多的思绪如疾风骤雨一般涌入柯尔的脑子里，来势汹汹得都不待他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当然，此时柯尔也没空去分辨。
小南瓜靠在瑞克的手臂上，玩着十指，斜着眼对瑞克说了句什么。瑞克笑得仰过头去，等正过脸时来眼中还满是笑意，然后他抬起右手勾了手指，虚虚地在小南瓜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柯尔转过了身，有那么几秒，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或许需要立刻消失的是自己——当大家都面对着摄影区，他的背影就显得特别突兀。尴尬之间，他的眼神落到了放着午餐的长桌上，柯尔道着抱歉挤出了人群向食物走去，至少那是他唯一有能力变消失的东西了。
在柯尔解决第三个三明治的时候，他的右腰被戳了一下，差一点被嘴里的一大口食物噎住。 他用手稍微挡着嘴，努力地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转过了身。
“大惊喜！”戳了他一下的人正是夏洛特。
“等等、等等，”夏洛特身后的康纳利喊道，他捂着瑞克的眼睛正往这里走。他比瑞克矮一个头，只能歪着头从瑞克身侧看过来，这让两人的动作看上去特别好笑，尤其是当康纳利语气霸道地指挥着瑞克走快点。
在瑞克距离柯尔半步远的时候，康纳利放开了遮着瑞克眼睛的双手，然后才急急喊了刹车：“停！停！停！”但为时已晚，瑞克的腿已经向柯尔的方向迈了过去。
柯尔伸出手接住了向自己撞过来的人，对上那双绿眼睛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在刚刚看到的那一切之后，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Day 181 (5)
柯尔下意识地错开眼神，把注意力放在了扶住瑞克的手上。瑞克手臂和自己手中的三明治亲密接触过后，深蓝色的袖子沾上了一抹芥末酱。柯尔本想动动手腕，减少受灾面积，但下一秒又瞟见袖子上的64号，鬼使神差地一歪手又使了些劲握住瑞克的手臂，就看着夹在自己手掌和瑞克手臂间的三明治又飞溅出几滴芥末酱，他不无遗憾地想这三明治是不能再吃了。
“嗨！”瑞克的问候中带着惊讶。
柯尔很不情愿地抬起头来，想扯个笑容才发现自己嘴巴里那满满一大口食物还没咽下去。也好，不用说话了。看面前的人站稳后，柯尔放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小鸡！我说的是惊喜，不是惊吓！”夏洛特责怪地看向康纳利。
“嘿，”小鸡投降似地举起双手，但也不忘为自己辩护，“柯尔没有噎着，瑞克也没摔断腿。”
瑞克撞了撞柯尔的肩膀，小声地问他：“夏洛特邀请你的？”
“嗯哼。”柯尔点点头，看向朝这里走来的安娜。
然而瑞克半点没有“对方不想和你说话”的自觉，继续说着：“一般来说我不太喜欢惊喜的，但谢谢你来。我……”
“哦，夏洛特没告诉我是这样的场合。”话说到一半，柯尔就觉得这口吻尖酸得让自己都陌生，想要缓解语气中的不善意味耸耸肩，双肩上却像压了千斤的铁饼一样，余光中，他能看到瑞克脸上的笑意一下溜走了。
柯尔有些抱歉，终于转头第一次和瑞克对视：“她只说是午餐会，没说有机会看到冬奥球衣拍摄现场，要不然我一定套上加拿大球衣来的。”
“哈，说到加拿大球衣……”康纳利话没说完就被夏洛特在胳膊上捏了一下，吃痛地叫起来。
跟安娜一起过来的老爹幸灾乐祸地说：“小鸡，现在我特同意冰块儿说的，如果挑一个队友的嘴装拉链的话，那人一定是你。”
小鸡正要张嘴反驳些什么，但被夏洛特剜了一眼，只好悻悻地摸摸鼻子。
“瑞克，为了防止小鸡把所有秘密都抖落出来，”安娜笑着在夏洛特和小鸡间看了看，递过来一个盒子，“我想现在就该把这个礼物给你。”
“让我猜猜，是一件加拿大球衣？”瑞克接了过来，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的确是一件加拿大球衣，但瑞克并没有完全猜对：红底的球衣上写着勒弗德-西亚先生。
“套上它、套上它！”康纳利带头起哄着。
柯尔看着瑞克手里的盒子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球衣上的姓氏是勒弗德，甚至只是西亚的话，即使再自觉尴尬，他都会配合现在的气氛套上去。让他犹豫的是两个肩并肩的姓氏之间的连字符，一道短短的横线看上去就像对一段亲密关系肯定性的盖章一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印章。
但看到安娜用手肘拱着瑞克，他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康纳利他们要怂恿的人是瑞克。
明明知道大家是要看他为难的样子，瑞克脸上却没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他正举着手机录像的夏洛特亮了亮球衣，煞有介事地说：“事先声明，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们的恶趣味，不是为了加拿大。”
瑞克没有脱下美国队的冬奥球衣，直接套上了那件代表加拿大的红白配色的球衣。柯尔这才注意到原来加拿大的球衣肩膀上也有用特殊材质勾勒出了枫叶的形状。看着瑞克笑眼中闪动的光，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嫉妒的心情：人生真的很不公平，这人怎么能遇到什么情况都如此自如。
安娜拿了相机让瑞克转过身去，因为她要拍下“这件球衣的最重要细节”，瑞克也配合地背过身，侧着脸露出一口白牙，两手竖起拇指越过肩头指向球衣背上的名字。柯尔看着红色的球衣上用一个连字符连起来的姓氏，一时间闪过了很多念头，为了打住这些胡思乱想，他努力地把视线从瑞克肩头移开，但当注意到衣服中间白色的布料还是能透出点下面那件美国球衣的蓝色，一下又将眼神扎回了球衣的名字上。在猛盯了一会后，柯尔终于确定他没法透过连字符看到底下那件球衣的名字，终于莫名其妙地舒了一口气
作为看客之一，老爹显然觉得这件球衣完全没有整到瑞克，开口调侃说：“瑞克，你该看看这件衣服的领口里的12片枫叶，这是我们加拿大冰球队拿过的所有奥运金牌。你们呢？拿过1个？然后就立马拍成《冰上奇迹》*1？”
“老爹，你这么炫耀实在太刻意了。我们一个月后见真章。”
“唉哟，好怕怕哦。”康纳利夸张地缩起肩膀，怪腔怪调说：“勒弗德-西亚先生。”
然而这个称呼对瑞克毫无杀伤力，因为瑞克甚至对那件加拿大球衣都不介意，即使在被其他队友调侃了一轮又一轮，拍了无数照片后，他都没有脱下来。也因为他这大大方方的态度，大家也发觉这招不管用，很快也失去了打趣他们俩的兴趣，也都散了开去。
“呼。”瑞克长长地舒了口气，看了下四周，然后对上他的眼睛说：“抱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话脱口而出，柯尔没想到这句听上去那么像追根究底的质问。
看上去瑞克也没预料到这个问题，他的薄唇动了动，目光一下锐利了起来。柯尔知道他在研究自己的脸色，赶紧板了脸，希望别让他看出点什么来
还好瑞克也很快放弃了，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的关系，又把你卷入这样的场合。”
“这样的场合，你指的是能近距离看到加拿大的冬奥英雄吗？一般人都会觉得赚到了吧。而且，如果夏洛特不邀请我，我也看不到这个。”柯尔指了指瑞克身上的加拿大球衣，忍不住翘起嘴角。
“比起看到加拿大的‘冬奥英雄’，我怎么感觉你更开心看到……”
瑞克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你为什么穿着加佬的衣服！”
柯尔越过瑞克的肩膀看见一簇橘黄色的卷发，即使没见到脸也知道发问的人是谁了。
而很显然，瑞克不需要回头也知道发问的人是谁。“小南瓜，”瑞克说着转过身：“你的采访结束了？”
柯尔盯着瑞克背上的那个连字符，有些恶意地想不知道小南瓜刚刚是否看到了这一道短短的横线呢。
小南瓜不接瑞克的话茬，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不打算解释下这个情况？”
出乎自己的意料，柯尔挺高兴小南瓜问出这个问题的——因为他可是很想听听瑞克对此有什么说法。
“瑞奇，别这样。大家只是想在奥运来之前开个玩笑放松下。”
柯尔向右略略移动了一步，看见小南瓜眉头紧皱着。
小南瓜感知到了他的视线，一扭头迅速地扫了他一眼。“你放松的方式就是套上对手的球衣？”说着又把目光锁定回瑞克脸上：“这是奥运会，在比赛前挑战自己的运气，我一点都不觉得拿这个玩笑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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