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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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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心事想到深夜,谢艾又读了半卷书,四更天时才枕在小桌案上入睡,故而第二日起得有些晚了。他洗漱穿戴后如常坐在卧房中,继续翻阅昨夜读了一半的书,忽闻院外一阵骚乱,是谢蘅带人冲进了清烛轩。

谢艾回豊都的事情她知道,韦琛为了谢艾闹到什么份上她也一清二楚,她吵也吵过,哭也哭过,但韦琛鬼迷心窍,父亲谢瑞也要她忍,她只能被迫接受。她住韦府金缕台,谢艾住在谢家清烛轩,只要谢艾不去碍她的眼,她就权当韦琛养了个外室不予计较,谢艾再能耐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可谢艾回府她忍了,韦琛夜夜不归她也忍了,昨夜韦琛酒醉被人抬回元帅府,她抱着那么一丝期盼韦琛回心转意的念头前去照料,韦琛却醉言梦语都是谢艾。原以为嫁得如意郎君众人艳羡,而郎君却心系他人让她夜夜枕冷衾寒,韦琛口中一声声“禾青”更是将谢蘅彻底逼疯。今日送走韦琛后,她便纠集从谢家带来的家仆,气势汹汹到谢家找谢艾问罪,预备好好出一口恶气。

她是韦家少夫人,又怀着身孕,侍卫们不敢碰她一下。她走在前头,一路无人敢阻拦,侍卫们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她身后的一帮嬷嬷也进了清烛轩,等到了谢艾的卧房,几个肥腰圆背的嬷嬷挤开侍卫,冲到谢艾跟前抓着他的衣领上去就是一个巴掌,嘴里骂骂咧咧,净是些粗俗的字眼。

谢艾还在震惊之中,他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会被人当**一样辱骂殴打。一个个耳光并不只照着他的脸来,稍微偏一点就打中耳朵,整个耳廓像是要碎裂了一样疼痛烧热,内里耳鸣骤响。他被三五个嬷嬷按在地上,那些打不到他的就去扯他的衣服和头发,混乱间指甲在谢艾颈项间抓出一道道血痕。

侍卫们也没想到这几个嬷嬷这么厉害,原以为只是推搡几下,却没想她们就那么两下的功夫当即把谢艾打得见了血印,这下等韦琛来了他们无法交代,便慌忙喝止,把人从谢艾身上撕开,见嬷嬷们还要扑上来,就拔出了剑。

谢蘅施施然质问道:“这是你们将军的男妾,我身为他的正妻,教训一个妾室,你们也敢拦着?”

侍卫们依旧持着剑:“少夫人要教训谁都可以,但是少将军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进入清烛轩,要我们保护十六公子周全,我们也是按命行事,请少夫人回去吧。”

“我就是不走呢?你能耐我何?”谢蘅居高临下看着谢艾一身狼狈,“谢艾,小十六,你真是厉害啊,能把将军勾得失了魂。枉你儿时也读过几本圣贤书,我真没看出来你长大后竟是这狐媚做派,你这样的,你也配做谢家子弟?”

谢艾头脑昏胀,双颊肿痛,却是苦笑一声——他这样的?他哪样的?韦琛说他天生尤物,如今再来个狐媚男妾?一顶顶帽子都都往他头上扣,除他之外全是无辜。韦琛是着魔,谢家是无奈,谢蘅是委屈,就只有他是下贱,活该人人喊打。

他撑起身体看看谢蘅,若说谢蘅无辜,其实也对。这是东苑最得宠的四房六小姐,相貌才情都极为出挑,儿时他还想过若是有个谢蘅那样的姐姐该多好。可是再腹有诗书仪态万千的姑娘受到夫君冷待,都要变得面目狰狞。这样想来,受谢家和韦琛迫害的也不只他一人,这不还有一个被毁了终生的姐姐吗?

可既然同病相怜,为何要苦苦相逼?首肯他回府的是谢家,要他侍奉韦琛的也是谢家,牺牲谢蘅让她受苦的还是谢家,谢蘅心里既然这么怨,为何不去找谢家要个说法,而是拿他泄愤?就因为他卑微软弱?那就对不住了,他也正愁没人能帮他挣出牢笼呢。

谢艾吐出一口血沫,巍巍站起身:“六姐,我也没看出来,当年雍容雅步,婉然芳树,如今出落成了泼妇的模样来?”

谢蘅杏目圆睁,她看了一个嬷嬷一眼,那嬷嬷当即就要冲过来打。谢艾夺了一侍卫的剑,指在她鼻尖:“再敢过来我就一剑杀了你。”

这嬷嬷正是刚才打谢艾下手最狠的那个,她只当谢艾色厉内荏,不屑笑道:“别吓唬我老婆子,我——”

谢艾虽只学过一套护身的剑法,但要快刀刺死一人还是扎得稳稳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清烛轩里顿时一阵尖叫冲天,刚才张牙舞爪的嬷嬷们护着花容失色的谢蘅连连倒退。

谢蘅不敢置信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尸身,哆嗦到牙齿都在打颤:“谢艾……你……你敢杀人……”

谢艾勾起唇角笑了:“为何不敢,我可是你家将军的爱妾,杀你一个嬷嬷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意。”

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向谢蘅,滴着血的长剑在她面前晃悠招摇。

“六姐,你我共侍一夫不好吗?原以为六姐大家闺秀有雅量,定然容得下我,今日我才明白,原来六姐是个妒妇啊。”谢艾步步逼近,“既然如此,那就是你死我活的路数,六姐不仁我不义,韦家能留谁,各凭本事吧。”

“你——”

谢艾继续激怒她:“我给六姐指条路,要么去找祖父求情,让韦琛看在谢家的面子上留你名分,要么就手脚麻利点给我腾位置。只要我乐意,让韦琛休了你都可以,说到做到。”

谢蘅急怒之下一阵腹痛,惨叫着软了腿,捂着肚子痛哭流涕:“我的孩子……”

嬷嬷们慌作一团,对谢蘅百般安抚,哄她如今坐胎未稳,千万不能动气乱了胎象。

谢艾稍有一愣,随即扔下剑,转身对侍卫们命道:“把人送走,送去北苑鹤园。”

侍卫们头一回见谢艾发狠,面面相觑着领命,把谢蘅主仆请出了清烛轩。谢蘅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谢艾的背影,随后便力竭昏了过去,被送到太傅谢钊所居的鹤园。

谢艾待人离去后便出了卧房去亭台坐着,命人清理那个嬷嬷的血迹和尸体,然后把清烛轩里韦家侍卫和谢家奴仆都召到自己跟前。

“你们韦将军是怎么嘱咐你们的?”

一领头侍卫答道:“将军要我们保护公子周全。”

谢艾慢条斯理地整理凌乱的衣袖,把皱褶处一一捻平:“那今**们算护我周全了吗?”

众侍卫一时无言,又辩解道:“今日来的是少夫人,属下们实在拦不住,也不敢拦。”

谢艾笑了:“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来的是你们少夫人,今日房里坐的是谁都没用,哪怕是你们将军在,你们也会让她进来,是不是?”

侍卫语塞起来:“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想清楚了再说,夜里你们将军来这里,你们也打算这么回话?我可是脸上挂了彩,偏偏你们将军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你说他会怎么处罚你们?”

侍卫们齐齐行礼:“属下听凭公子吩咐。”

谢艾指了两个侍卫出列:“四个婢女,两个被割了舌头,还有两个直接杀了,是你们两人动的手。跟谢家的说说,当时为的什么下手?后来那两个被割了舌头的,如今伤养得怎么样了?”

两名侍卫一愣,支支吾吾道:“是因为她们伺候将军和公子不力,将军才处罚她们……那两个被割了舌头的,一个没挺过去,挨了半天死了,还有一个被贱卖了。”

谢艾转向谢家奴仆:“都听见了吗?”

一众奴仆扑通跪倒,抖如筛糠,哭着喊着十六公子饶命。

“命能不能留,在你们自己。乱说话的,割舌头,有异心的,杀。”谢艾倚靠到亭台梁柱上,“今日韦少夫人闯进清烛轩,前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们跟我说说。”

侍卫和奴仆们相互看了看,有一个机灵的跳出来说道:“今日是韦少夫人先挑事,指使手下人对十六公子动粗,还言语粗陋。公子让得不能再让了,可少夫人就是不依不饶,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气晕过去了。”

谢艾微微一笑:“那她的那个嬷嬷是怎么死的?”

仆役想了想,继续说道:“侍卫们忠心保护公子,情急之下才拔了刀,混乱之中那婆子一不小心撞上了刀,这才一命呜呼。”

“可那嬷嬷的刀伤不像你说的这么回事,仵作一验,岂不穿帮?”

领头侍卫道:“是属下杀的。”

“赏,”谢艾点点头笑了,又指了指那个机灵的仆役,“你也一起赏。书房里有架多宝阁,等下自己去挑吧。”

侍卫和仆役连忙谢赏。

谢艾扫了众人一眼:“他们刚才怎么说的,你们都听见了?若是有人问起来,知道该怎么答?”

众仆役连连磕头,侍卫们毕恭毕敬。谢艾交代完便回了卧房休息,静等着北苑派人过来传他。中间四房的人来闹过,但清烛轩仆役侍卫都已见识了谢艾的厉害,这一次无论四房的人如何叫嚷,都不让人踏入清烛轩半步。

傍晚谢钊父子回府不到一刻,便派人去清烛轩传谢艾到北苑问话,谢艾一脸惶恐不安地跟着管事,一脚跨出了清烛轩。到达鹤园,谢艾一入正厅刚跪下,尚未行礼,便被谢钊喝令执行家法。

当着谢钊的面,管事下了重手,木棍打在背上虽不至于皮开肉绽,但血痕是一定跑不了了。谢艾跪伏在地,咬着嘴唇强忍着背上的剧痛一动不动。谢瑞坐在一侧静静看着,另一边坐着四房母女,咬牙切齿地盯着谢艾。柳葆卿立在谢钊身侧,有些不忍看,微微偏过了脸。

十记棍子抽下去,谢艾浑身汗湿,身上稍微动一动便牵动伤口,但还是板板正正向谢钊和谢瑞行礼:“孙儿叩见祖父,叩见父亲。孙儿有过,招致家法处置,还请祖父、父亲明示。”

谢瑞怒斥:“你今日在清烛轩干的好事,转眼就忘了?你差点把你六姐半条命都给气没了,她还怀着身孕,你就在她面前动手杀人,还恣意辱骂。谢艾,为父以为你是真心悔过了,可这才回府几日,你就干出这等事情来?”

谢艾伏地磕头:“父亲明鉴,孩儿岂敢在府中杀人,更不敢冒犯六姐,孩儿恳请父亲明察!”

谢蘅冷笑:“你怎么不敢?今日清烛轩在场的人全都看见了,就是你杀了我的嬷嬷,你还大放厥词,要入主金缕台,要让韦琛休妻!”

谢艾抬起身,惊惑不解地看着谢蘅:“六姐在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种话?恕我万万不敢承领。”

他又转向谢瑞,膝行两步跪到谢瑞跟前,说得掷地有声:“父亲,您是当今都尉,高踞内朝,靠的是眼明心亮,洞察秋毫。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孩儿可以被打死,但要我认那些不道之言,孩儿万死不甘。”

谢瑞也是才看到谢艾脸上的伤,掌掴痕迹犹在,眉角脖颈都是血印子,想来谢蘅这边也是动了手的,抬眼看了看谢蘅。

“父亲,兼听则明,是非曲直一问便知!”谢艾再次伏倒,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悲屈万分。

谢瑞让管事去传几个清烛轩的过来问话,一共叫来两个仆役两个侍卫,口风一致,均是说谢蘅擅闯清烛轩,对谢艾极尽污辱殴虐之能,那个死了的嬷嬷尤其恶劣,多番阻拦警告也不收手,侍卫逼不得已才拔了剑。至于谢艾,别说动手杀人,哀求讨饶都来不及。

谢蘅气到脸都扭曲了,她身边的嬷嬷冲出来反驳,正厅里两边人各执一词,说都说不清。四房小妾搂着女儿痛哭不已,捶胸顿足直呼苦命,把谢钊父子吵得头昏脑胀。谢钊盛怒之下一杵拐杖:“都给我住口!”

鹤园里骤然安静下来,柳葆卿为谢钊递了一杯茶,为他抚背顺气:“老师别动怒,先喝口茶。”

谢钊接过茶盏啜饮一口,看着谢艾:“孽畜,真相究竟为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顽劣无状,残害手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去雁州前,你把芾儿的颈背割伤,至今疤痕犹在,从雁州回来后,把蘅儿气伤了身体,这些都是事实。你认不认?”

“孙儿承认过去伤了三哥,一直虔心悔过,可今日之事,孙儿真的没有。孙儿是得祖父、父亲额外开恩才得以回的京城,感激涕零都来不及,怎敢造次?”谢艾越说下去,便越是流畅,渐渐敢看着谢钊眼睛,“孙儿今日是同六姐说了几句话,但那也是坦言自己的真实打算,让六姐宽心,六姐既然不认,那孙儿就在这里当面同祖父、父亲说,只是事关雁王府和谢家……”

他故作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谢瑞挥退四房妻女和一众仆役。谢蘅哭着骂着说谢艾撒谎,看谢瑞面色严肃,只能饮恨告退。

正厅里除了谢氏祖孙三人,只留下了柳葆卿和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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